下一秒,梵婴身下椅子一空,她猝不及防地往后跌坐,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少年垂首,长身玉立,竹子般修长洁白的手指抓住她后衣领,拎鸡崽子似的轻轻巧巧。
梵婴抬首,便看见他低垂的流畅的眼睑线,和窄窄一尾纤长的鸦青睫羽。
梵识意被她这样抬头一看,顿了顿,随后像是警告一般道:“少耍花招。”
梵婴一脸无辜:“什么花招?”
梵识意缄默看她一眼,随后将毫发无伤的她安置在身旁:“你已经不是南诏君主,没有肆意杀戮的权利。”
而方才梵婴屁股底下被他一脚踢开的凳子裂开两半,惨然躺在院子的另一边。
梵婴嘟嘟囔囔:“知道了知道了。”
她这一点不耐的,什么也没听进去的表情,梵识意也是见过的。
她向来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的。
自然包括他的。
少年一双猫儿眼垂下,再睁开时已然是平淡:“再生事端,我不介意立刻杀了你。”
梵婴笑盈盈:“王兄,你好凶。”
可你不也没见怕的。梵识意下意识想到。
也是,梵婴这样的人,天不怕地不怕,不怕死,不怕伤,不怕失去亲友,天生无情,适合做一个君王不是吗?
所以她才会那么残忍,当年把他践踏进泥土里。
梵识意神色变冷。
系统察觉到攻略对象明显不美丽的心情,随后试探着问梵婴:“宿主,你真不怕他杀了你吗?”
梵婴摇摇头:“不怕啊。”
她兴致勃勃,像是见了新奇玩具的幼童:“我倒是没想到,他能够有今天,他有今天,我也刮目相看呢。”
毕竟,被丢掉的旧玩具向来不会再有任何吸引她的地方。
“你胆子真大。”系统憋了半天,“称赞”道。
梵婴煞有其事摇摇头:“我胆子可不大,我怕的东西可多了。”
她似乎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不再说话。
系统这才想起,她兴许是有什么怕的东西。
最爱华服宝石美丽事物,无法忍受贫穷窘迫不如意,如同守护洞中财产的贪婪龙女。以他人伤痛取了,偶尔流几滴鳄鱼的眼泪。
迄今为止,她所有的“作恶多端”都只为图一乐——热衷于欣赏一切除了自己的之外人徒劳挣扎。
取走她的宝物,取走她的玩具,这便是她害怕的东西吧。
梵识意很快找到了传闻中的薛嬷嬷的消息。
薛嬷嬷如今居住在离永巷最近的宫殿内,掌管洒扫。
薛嬷嬷是个慈眉善目的妇人,见了这关系古怪的兄妹二人来,也只是弯腰行礼,不卑不亢。
系统问梵婴:“你还记得她吗?”
梵婴连看都没看薛嬷嬷一眼,露出了点本来面貌,嗤笑道:“你觉得呢?”
那惹人恨的高傲尽数展现了。
“老奴曾于皇后娘娘和先帝身旁伺候,如今到此处,已有十余年,不知二位殿下所为何事?”薛嬷嬷问道。
梵婴冷漠的眼神微微一变。
梵识意也状似无意一般抬眸看向梵婴,然而那一点细微变化却好似从未发生,梵识意没能看见她眼中任何一点波动。
梵识意收回了视线,唇角微微一弯,但是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是嘲讽什么。
他冷淡地想到,什么对梵婴来说,都没有她自己重要。
梵婴轻笑一声:“倒是没想到,她曾在父皇和母后身边都待过。”
系统不明白她情绪的变化,但知道是因为“皇后娘娘”四个字,想必是和先皇后有关。
难道这暴君,有什么恋母情结?
随后它便听见梵婴声音带着浅淡笑意:“母后竟然没把这薛嬷嬷一起带进坟墓,这没道理啊。”
系统这才明白了,这母女俩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这先皇后怕也是个狠人。
梵识意听见薛嬷嬷曾侍奉先皇又是母后身边的人这句话,就大概猜出了先皇后当年,怕是把薛嬷嬷当做眼线什么的放在了父皇身边。
梵婴并没有骗他。
对于这一点,梵识意其实有些意外,毕竟骗子竟然不再骗人了。
梵婴打开了弹幕,只见弹幕之上飘着一排排的问号。
梵婴不明白这个符号的意思,系统便向她解释道:“这是读者对于这个情节表示质疑。”
果然,下一秒一条弹幕飘过来:“梵婴真有这么好心?还带着男主来认亲了?”
“醒醒吧,她要是真好心,我倒立拉屎。”
“前面的倒不必如此。”
“你们都忘啦,她把那块最重要的认亲玉佩给藏起来了?如果她是好心,早就把那个给男主了好吗?”
“而且她怎么会知道薛嬷嬷和梵识意什么关系啊。”
梵婴皱了皱眉头,给那个人间清醒弹幕点了个赞,随后抬头一脸纯真地问系统:“梵识意和这个薛嬷嬷有什么关系吗?”
系统没想到她就这么纯纯地问了。
它考虑了一下,纯纯地回答:“薛嬷嬷姓薛诶。”
梵婴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啊。”
上辈子她活得一路腥风血雨,只知道梵识意被修界某个大家族庇护。
不过这也无从考证,毕竟梵婴上辈子的死对头就在薛家。
虽然那死对头薛行吟与梵婴素未谋面,但却步步想杀她。
梵婴道:“难不成梵识意是什么薛家流落在外的血脉,薛嬷嬷是薛家派出来找他的人,倘若如此,薛嬷嬷没有早早把梵识意带走也不正常啊,按照薛嬷嬷能够从我母后手底下活下来的能力也不是不能带梵识意出宫,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她是不是也根本不知道梵识意是她要找的人?”
系统被她这嘴快的推理唬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梵婴从系统那里得到了反应,安然道:“哦,原来是真的哦。”
系统才知道自己又被她诈了:“你”
梵婴却对它甜甜一笑:“你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听到。”
薛嬷嬷听到梵识意的请求,随后皱了皱眉:“起居注”
“先皇后起居注全部交由她本人,不知先皇后如何处理的。”薛嬷嬷有些为难。
梵识意抿了抿唇。
到这里,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可供前进的线索了。
他正准备问些什么,却察觉到袖中放置的玉简微微发热,他皱了皱眉,走到一旁查看玉简的内容。
梵婴百无聊赖地和薛嬷嬷面对面,她也懒得看她的脸,便开始踢地面上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