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均离开时,将周妍做的花瓶,“不小心”遗忘在温婉家客厅的茶几旁边。
温婉失神的坐在沙发上,并没有注意到脚边的花瓶,满脑子都是沈灵均那句——“他们选了你做这个工具人”。
“工,具,人。”
温婉一字一顿,轻生念出这三个字,随后勾起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每当家中有客人来访,母亲就会将她关进阁楼,保姆会在旁边看守她,不许她乱跑,不许她发出超过40分贝的声音,以免干扰到姐姐的琴声。
一开始,她会哭,会闹,会抱着小熊往外跑,后来,她懂事了,看见陌生的车开入院子,便带着心爱的小熊去阁楼写作业。
阁楼是周家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屋顶有一面很大的玻璃窗,每当她抬起头,便能透过那面窗户看见湛蓝的天空和浮动的白云。
若是恰逢阴雨天,甚至还能看见闪电在乌云中穿梭时的迅猛。
她曾坐在阁楼的小书桌前,用刚削好的铅笔写下“我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她会陪我吃饭,陪我写作业,陪我去游乐场……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妈妈”,也曾趴在阁楼的地板上,用圆规在最不起眼的墙根刻下“如果我从没来过这个世界和就好了”。
她看过阁楼上四季轮转,也听过阁楼下的欢呼赞叹,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比起自己那间粉色系的卧室,她更愿意一个人待在阁楼里,捧着一一待就是一整天。
后来,她去外地念书,阁楼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彻底沦为一个杂货间。
温婉永远都忘不掉,当自己满心欢喜的推开那扇熟悉的小木门,准备和许久未见的朋友门打过招呼时,却看见原本明亮整洁、温馨舒适的小阁楼,变成一座昏暗阴冷的杂物间时的感受。
姐姐用过的旧钢琴、复习资料、画架,母亲绣到一半的屏风和不要的梳妆台,父亲的旧茶海和办公桌……这些东西杂乱无章的摆放在一起,将冬日的暖阳挡在了窗外,陪伴她多年的书桌被姐姐的钢琴挤在墙角,原本笔直的桌腿已经开始弯曲变形,她养了两年的绿萝只剩下一堆干枯的叶子,用手轻轻一碰,便会化作一地的碎屑。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周家再也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了。
她回家的周期,从一学期拉长到一整年,再到一年半、两年。
毕业前夕,她接到父亲的电话,父亲问她是想留在那边,还是回临城。
温婉说想留在滨海。
父亲又问,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回临城了。
温婉反问父亲,自己还有回去的必要吗?
父亲沉默良久,低声说:对不起,是爸爸没有照顾好你。
因为这句迟来的道歉,她在人来人往的地铁站,哭得像一个傻子。
最后她还是留在了滨海,在一家出版社当图书编辑,第二年,她不堪忍受上司的骚扰,辞职去了一家广告公司,这份工作只持续了半年时间,就因为公司破产而宣告结束,之后她又陆续更换了几份工作,但大多都做不长,她的最后一份工作是滨海一家私企的文员,公司从上到下都是老板的亲戚,一堆甩手掌柜,只有她一个人做事,偏巧还遇到了房屋中介携款跑路,她被房东连人带东西一起赶了出来。
那一天,是她二十三岁的生日。温婉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独自走在寒风凛冽的街道上,泪水几度决堤,又都被她生生忍回去。
身心俱疲的她回到临城,用多年来写小说攒下的稿费,在离周家较远的社区买了一套八十多平的二居室,专心做一个全职作者。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像周家的那座阁楼,在繁盛中独取一方幽静,在时光的流逝中逐渐被人遗忘。
不曾想,自己这个不讨喜的残次品,也有值得他们煞费苦心的一天。
曾经,他们为了照顾母亲的情绪,把她关进阁楼;现如今,他们又为了自己的利益,想把她从阁楼里拽出来。
她上辈子究竟是做了多少好事,才会如此幸运遇到一群这么贴心的家人啊。
温婉仰起头,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泛红的眼角溢出,顺着脸颊蜿蜒而下,轻轻没入乌黑的发间。
——
自从给儿子安排相亲开始,程礼的血压就没有降下来过,每次逆子不是直接放人家鸽子,就是故意在人家姑娘面前说些不中听的话,几次下来,那些曾经拍着胸脯向她保证,一定会解决好她儿子的终身大事的老姐妹们,现在连她的电话都不肯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