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万物欣欣向荣,毗邻黄河南面的西原广袤荒凉,几个身穿黑色软甲的伪燕军斥候伏在丘陵之后盯着远处的天际。
丘陵下面,几匹战马在那里悠然的吃着草料。
其中一个斥候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因为长期望着远方而觉得酸涩的眼睛,就在这时,他的同伴惊道:“唐军来了。”
他连忙抬眼望去,只见苍穹尽处,碧蓝的天空背景上,突然浮现出一条大红色的曲线,不过呼吸之间,那起伏不定的线条越来越清晰,在绿色的原野上飞速的移动着。
又过了片刻,已经可以看清楚那线条是由成千上万大唐铁骑组成的,而在一片红色当中,最耀眼的就是位于骑阵中心的一片火红。
而几个斥候也看到了在头上的天空里翱翔着的几头苍鹰,这是唐军统领哥舒翰用来探听军情的猛禽。
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行踪恐怕也已经被头上的苍鹰发觉,若是再呆下去只怕是没命回营了。便悄无声息地上了战马,策马飞奔,回去报告军情去了。
天宝十五载(公元756年)六月初八,哥舒翰领精兵三十万西出潼关,与叛军将领崔乾佑决战于灵宝西原。
又过了一阵子,唐军已经到了近前,原本飞奔中势如潮水一般汹涌起伏的散列队形迅速的集中收缩,这一收缩阵线,那狂奔如雷的战阵的气势越来越凌人,带着令人窒息的压力,令人相信若是前方有人挡路,定会给这支铁骑撕个粉碎。
在距离丘陵数里之外,速度开始减慢,然后在那些伪燕军斥候监视的丘陵下面停了下来。
只有百骑左右的红甲骑士簇拥着一个穿着火红战袍的将领速度不减,直接冲上了丘陵,然后停住战马。
那红袍将领掀起掩盖住面容的面甲,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面容,深邃得犹如渊海的深碧双目,俯视着眼前那片即将渗透勇士鲜血的原野。
在他身后,高高竖起一面大纛,上面书写着统帅的官职与姓氏:
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河西节度使,西平郡王,哥舒。
这时,有四个近卫排众而出,同时高声发出了节奏轻扬的呼哨,天上盘旋的苍鹰都是一个俯冲,分别落到了四个近卫的左臂上。
又过了片刻,整军之后的各军主将都策马上了丘陵,恭恭敬敬的立在哥舒翰马后。
唐军众将几乎都是身材雄壮,英气迫人。但是其中却有一个青袍将领与众不同,他身材瘦削修长,虽然也是身高八尺,却没有什么凌人的气势。
哥舒翰没有回头,问道:“田司马,认为我军该如何出击呢?”
御史中丞充任行军司马的田良丘,跃众而出,来到哥舒翰身侧,开口答道:“哥舒将军,我军精锐以一当十,叛军全是弱旅,咱们只要鼓噪而进,一战可定。”
哥舒翰心中又是叹了一口气,其实他虽然器重田良丘,却不喜欢他。而器重的原因仅仅是,田良丘是皇帝指派给他的。可是田良丘并不擅长统军,还无识人之明,导致军队上下离心离德。饶是如此,撤他的职务是不可能的,那样只会招致朝廷的猜忌。
收起无奈的心思,哥舒翰沉声道:“安禄山久在军中,精通兵法,有备而来,利在速战。叛军暗藏精锐,以老弱病残引诱我军,肯定有诡计,如果我军轻出,必然落入叛军的圈套,到时悔之不及。”
田良丘却冷笑道:“大帅,出关痛击叛军乃是陛下的意思。难道大帅想要违抗陛下的旨意吗?”
一句话就让哥舒翰无话可说,只得下令命王思礼率精兵十万为前锋,庞忠率十五万兵殿后。他自引三万精兵登黄河南面的的山头观战,同时擂鼓助战。
一时间杀声漫天,鼓声如雷。踏踏的脚步声、哒哒的马蹄声交相辉映,构成一幅壮丽的死亡诗篇。
安禄山的伪燕军与田良丘想的不同,他们早已严阵以待。
策马站在高坡之上,崔乾祐的帅旗在寒风中狂舞,纯黑色的铁骑将中军护得水泄不通,在帅旗之下,崔乾佑穿着一身黑色战甲,骑着大黑色的战马。
而在崔乾佑的身侧,真正的统帅安思霖穿着一身火红色铠甲,骑着雪白的战马,目光冷淡如冰,俯视着千军万马。
很快,哥舒翰出兵的消息传到中军。
崔乾佑望向安思霖,道:“公主,看样子唐军已经按奈不住内心的狂热,轻易离开雄关,来与我等决战。”
安思霖笑道:“求之不得!我们等了这么久,终于让这只大鱼上钩了!”接着转头看向崔乾佑道:“请将军依照原先计划行事,务必一战拿下潼关。”
崔乾佑叉手道:“请公主放心,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其实安思霖不需要对崔乾佑这么客气,但她深知团结部下的重要性。有人唱黑脸就要有人唱白脸,这也是御下之道。
崔乾佑按照前面制定好的计划,下令用一万兵马去迎战大举来攻的唐军,但是故意示弱,队伍不整。
王思礼大喜,他手持马槊,高声道:“随我来。”说罢,一马当先冲进了叛军。
两军撞击在一起。
叛军仍然只顾着后退,在前拼命的跑。
王思礼率领麾下精锐拼命的追,以至于前军都冲进了狭窄的山道都没有发觉。
哥舒翰在山顶瞅见,转脸向传令兵道:“快!传令命王思礼迅速撤军,绝对不许继续追击。”
“是。”传令兵调转马头,下了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