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安史之乱的爆发,大唐为了平定叛乱,招致的第一个恶果是藩镇割据。
而藩镇割据带来的第一个问题是,继承人问题。
心向朝廷的藩镇,接任者都是朝廷任命。
但是实力派的藩镇则大不一样,继承人不是子嗣就是部将。
如今的山南就是这个情况,继承者的人选不归朝廷,而是部将们的推选。
夜里,消歇了半日的大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飞雪飘飘,寒风呼啸,格外凄寒。
梁州,南城馆驿的一间房内,韩滉临火盆而坐,借着火光阅览着一册简书。
轻叹一声,韩滉垂下手中简书,凝望着盆中炭火,出起神来。
“太冲,安歇否?”房外突然响起敲门声,随即便听到杨炎的声音。
“是公南大人啊,我尚未安歇……”
韩滉应了一声,起身开门,将杨炎迎入房中。
“太冲晚间亦不忘勤读诗书,着实令人钦佩……”
杨炎看到被韩滉摆置在火盆旁的简书,笑着打趣道。
“公南大人取笑了!左右无事可做,又不愿如此早地就寝,便以此消磨时间罢了……”
韩滉摇了摇头,微笑回道,“公南大人可是有事?”
“恩……”
杨炎点点头,在火盆旁坐下后,语调有些沉重地说道,“太冲,未曾想到,张节度继嗣之争竟如此激烈……”
“是啊!”韩滉轻叹口气说道。
今日节度使府议事厅之上,围绕张位、张任谁将继承张献诚之位一事,山南群臣争辩得不可开交,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以张献甫、张献恭为首的一部分人以立长不立幼,主张由三公子张位继位,并道自古废长立幼之行径,必自生乱。
以梁崇义、张维瑾为首的另一部山南的将领则强调必须由四公子张任继位,并道张献诚留下继嗣文书,若不遵从文书行事,便是故意违逆张献诚之命。
张献恭根本不相信会有什么“继嗣文书”,认为必是由梁崇义伪造。
梁崇义却的的确确拿出了一绢继嗣文书。
张献恭仔细辨别后,不得不承认确是张献诚字迹,但同时他亦辩解道,张献诚生前从未流露出废长立幼的意思。
更何况,张任年齿尚幼,以一不足十岁孩童之身,如何能够承担起山南的重任。
梁崇义大笑反驳。
他说,张位资质平庸、性格懦弱,根本无法担当起山南的重任。反之,张任年齿虽幼,却聪明过人,日后必可成雄主。
张维瑾等人亦尽皆附和梁崇义,主张应由张任继嗣。
当时,梁崇义、张维瑾等人高谈废立之事,根本不将张位放在眼中。
至最后,双方闹的不欢而散。
搞得原本有意吊唁张献诚的杨炎、韩滉两人也尴尬不已……
“依今日情况看来。山南恐怕难免一乱啊……”
杨炎不太乐观地预测,“若如此,岂不正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韩滉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却没有说话。
“太冲,你以为张献诚二子中,谁将得到山南道节度使之职?”杨炎抬头看向韩滉,询问说道。
“要我说,应该由朝廷任命。只怕朝廷目前也不敢贸然插手,以免出事。”
韩滉眉头微蹙回道,“原本张位继任是理所当然之事,但不想梁崇义手中居然有封继嗣文书!”
“太冲,你以为那封继嗣文书是真是假?”杨炎点点头,略一思索后问道。
“十有八九为假!”韩滉肯定地说道,“张献诚虽年过六旬,但无病无疾,身强体健。如此情形之下,岂会留下什么‘继嗣文书’?”
“况且以张献诚纵横朝堂数十年的阅历,难道不知废长立幼的危害?梁崇义即敢以此绢书欺瞒二位将军,必是有所依仗。伪造此书之人,必极擅摹仿张节度字迹,故连他们也分辨不出。”
“既如此,何不提醒张兵马使?”杨炎略显疑惑地说道。
张、梁二系中,明显是张献甫兄弟一派对陇右更为友好些。
助杨炎、韩滉洗脱杨错刺杀主谋之嫌,便是可见一斑。
能协助张氏兄弟掌山南大权,显然对陇右更为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