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田神功攻入凤林关到今天,已经超过十天,无论玛祥仲巴杰人在逻些城,还是留在莫离驿,都应该得到消息。
明知陇右军正在攻击河州,居然无所反应,这还像是玛祥仲巴杰的所作所为么?
以玛祥仲巴杰为人,即使在进攻吐谷浑,也绝不可能对陇右军毫无提防。
目下陇右军南定剑南,稳定了山南等后方,可说后顾之忧已消,完全有兴师收复大唐的可能性。
玛祥仲巴杰凭什么敢于放心地将“防守薄弱”的鄯、洮二州暴露在陇右军跟前?
照常理来说,玛祥仲巴杰该当“示敌以强”,即便两州的军力确实薄弱,也应摆出一副强大的模样,借以震慑陇右军,确保其幽州攻略的顺利。
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示敌以弱。
空城计?
还是……
杨错转头看了看田神功,他眼中同样闪现着疑惑的目光。
“前几日河州派往凤林关、湟水、洮州三地求援地信使放行了没有?”突然想了什么,杨错出声问道。
“放过去了,而且田将军还让风骑军佯装追击了十几里!”韩滉点了点头。
“有河州‘十万火急’的求援,玛祥仲巴杰应当不会无动于衷。”安思霖一扫原先的凝重之色,笑着说道,“再狡猾的狐狸。也会有露出它尾巴的那一天。他既然想搞出点花样,不妨就陪他耍上一耍。”
“思霖的意思是?”杨错将目光转向安思霖。
“既然玛祥仲巴杰自己不想露出‘尾巴’,就只好逼着他露了。”安思霖笑嘻嘻地说道,“一旦大军迫近凤林关,再北上直逼鄯州时,我倒要看玛祥仲巴杰还忍不忍得住。”
“吐蕃若有阴谋,极可能引诱我军深入河州腹地,而后再断掉后路,以图一举击破我军!”郝玭剑眉微扬,担心地说道。“如果大军攻入凤林关,再逼近鄯州,恐怕一时间不容易退出来。”
“这个勿需担心!玛祥仲巴杰当真想在河州诱歼我军,必然是从鄯州秘密调集兵马,经积石山,直插我军背后,断去退路。再以隐藏在河州腹地的兵马正面进攻。如此前后夹攻,使我军首尾不能相顾。”安思霖摆手笑道,“如果玛祥仲巴杰存了这个念头,我是欢迎之至。”
“安公子有何妙计?”郝玭好奇地询问道。
安思霖举步来到摆放在帐中央的一个长约六尺、宽约四尺的巨大河州、鄯州和洮州的地形沙盘旁边。
“我意将大军一分为二,一路继续朝河州腹地佯动,最终接近鄯州,迫使玛祥仲巴杰有所动作。”
“另一路则潜伏与灵岩寺与龙支之间,吐蕃军想断我军后路,必经这两地。若吐蕃军当真到此,便落入我军埋伏之中。而后,佯攻的大军便立即回师。如此一来,鄯州方面吐蕃军必然会以为我军因后路被断而着急撤退。”
“为达到聚歼我军目的,吐蕃军必然急起追击。此时,我两路大军又可再设一个圈套,反向引诱吐蕃军入伏。”
指着沙盘上标注的几处地点,安思霖侃侃而谈分析道。
“鄯州吐蕃军不中计追击,又待如何?”田神功沉声问道。
“如果玛祥仲巴杰当真有意图谋我军,恐怕很难忍得住不出来追击!”安思霖笑着说道,“况且,即便吐蕃军不动,对我军也没有任何损失。”
“恩,有道理。”田神功点了点头。
“其实,玛祥仲巴杰还可能有另一图谋。”
嘴角上扬,面带特有的温和而自信地微笑,韩滉和声说道,“田将军攻入凤林关这些时日,为防吐蕃军大举反扑,严砺所率水军一直停驻在龙泉一带水域,随时准备策应大军后撤。如此一来,便无形中削弱了对兰州以西的巡防。”
“时至今日,玛祥仲巴杰对攻我军攻河州之事,不可能一无所知。以我猜想,吐蕃亦有可能是在凤林关故布疑阵,以迷惑我等,而后出精兵从他处渡过湟水,直接偷袭兰州。兰州若破,后果不堪设想!”
倒吸一口凉气,杨错的眉头皱了起来。
韩滉所说的这个可能性,如果成真,危害之大将难以预料。
虽然偷袭兰州颇具风险,但玛祥仲巴杰恰好就是一个善于冒险的人。
“若如此,当何以应对?”杨错沉声向韩滉问道。
“可调崔将军的水军进驻龙泉一带,令严砺的水军返回兰州以西巡防。同时,请齐王殿下加强戒备,多派斥候密切注意吐蕃方向。”韩滉淡淡说道。
根据韩滉和安思霖两人制定出的计划,翌日清晨,杨错率本部兵马三万五千余人北上进攻凤林关,再攻向盐泉城,逼近鄯州。
田神功则领其部偃旗息鼓地向积石山方向潜行。
郝玭派出了风骑军第一曲两屯骑兵,以十骑为一单位,四下探寻敌军情报,并负责猎杀吐蕃军细作。
北上途中,杨错命细作先行在凤林关、鄯州诸郡大造声势,将己方这三万多兵马夸大成六万。
同时,将河州已被攻克的消息大肆散布出去,并道陇右军将欲乘此机会一举夺回鄯州。
十一月二十三日,陇右军攻克凤林关。
二十四日,盐泉城被攻克。
二十五日黄昏,陇右军前锋逼近鄯州最南的合川城。
当日深夜,乘着夜色陇右军从三面对合川城形成包围,只留下了通往廊州方向的北门。
为给合川城吐蕃军造成假象,陇右军虚扎了无数营帐,并以草人伪做真正军士。
二十七清晨,合川城守将登城,看到了代表杨错身份的大纛,以及数目惊人的营帐后,面上露出非常阴翳的神色。
随即,在他的命令下,合川城吐蕃军高悬吊桥,城门紧闭,任如何喝骂也只是死守不出。
象征性地对合川城守军做了两次劝降。
劝降无果,杨错命大军对合川城展开“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