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驻守的土山上。
“陛下,战局不妙啊。”许季常观战半天,皱着眉头对史朝义说道,“是不是再派人催促张忠志一下。他再不参战,大局堪危!”
史朝义的目光所驻留处,正是阿史那承庆的禁卫军与唐军的虎字营鏖战的地方,那里似乎仍呈现着僵持局面。
听了许季常的提议,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凝望着远方。
“哎!”许季常无声地暗叹一声。神情略显复杂地再朝北面看了看。
突然间,大地异常地轻颤起来,如闷雷的轰隆声,从遥远的北方隐隐传来
许季常精神一振,急忙侧耳聆听。
史朝义也有所察觉,转身仔细分辨着什么。
片刻后,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眸中的喜色。
张忠志终于动了!
张忠志还是来了!
居高临下,杨错不甚费力就看到了地平线上那一片迅速移动地阴云,和冲天而起烟尘。
那是万数以上的骑兵才能掀起的烟尘!
时至此刻,战局的进展正如杨错所预料的一般——人数占优的叛军,非但未能压制唐军,反倒被压制了。
再给杨错两个时辰,这场决战的胜利者必然是他和他麾下的唐军。
然而,此时张忠志来了。
胜利的天平在一瞬间发生了逆转。
“先生,你就留在山上,代我统筹战局!”张忠志已经参战,杨错再也不能稳立紫云山上了。
“大帅,您……”李泌迅速领会了杨错的意思,张口欲劝。
“先生,这是我的战场!”抬起手,杨错只说了一句话。
李泌默然片刻,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大帅,且请小心!”
留下了数百名士卒护卫李泌的安全,杨错领着自己手中最后的预备队——镇西军山字营,加入到北线战场。
号角声越发急促激昂,几乎能将人的心揪到嗓子眼。
两万余重骑排成一个庞大无比的锥行阵,放蹄疾驰在辽阔的平原上,奔腾地洪流一直向后延伸着,无边无际,根本看不到尽头。
大地在铁蹄的践踏下,只能做着怯弱的呻吟,颤抖着自己的身躯。
王武俊一袭重甲,策马奔驰在巨锥的最前方,锐利地鹰眸中满是嗜血的狂热战意。
在他看来,被郝玭击败地耻辱,今日终能够彻底地洗刷了。
“踏平敌军!”王武俊一马当先冲入混战的杀场。
“有我无敌!”凤凰枪高举向天,杨错纵声狂吼,领着亲卫直迎骑兵洪流而去。
“有我无敌!”郝玭振臂高喊,风骑军纵情呼应。
“有我无敌!”花白的长髯荡起阵阵微波,仆固怀恩虎啸山林。
“有我无敌!”
郭涔、莫辛、哥舒曜……数万军卒声同一人,气冲凌云的呐喊惊动长空,热血与豪情充溢在整个战场。
纵然你有恐怖的骑兵,我有热血一腔慨然以对,死生何惧!
排山倒海的狂潮重骑的掠过,战争自这一刻进入炽热,进入完全的大混战。
唐军、张忠志的重骑、叛军,三方十二万大军在这方圆不足四十里的土地上,展开了惨烈无比的厮杀。
浓郁至令人头晕目眩的血腥气息,随着飞扬的烟尘,冲天而起。
天空中密布的阴云,正如那漫天诸神,冷眼观望着人间这惨绝的景象
遥望着重骑纵横驰骋的惊人场面,史朝义眼中神色极其复杂,似喜、似惊、似羡、似忌……
“好坚韧的唐军!”许季常感叹的却是另一件事,“面对如此猛烈的冲击,他们居然还能挺得住!”
“到此为止了!”史朝义淡淡说道。
一条条英勇的生命在眼前消逝,杨错整个人似乎都变得麻木了,亦或被称为进入忘我状况。
凤凰枪几乎是机械式在手中挥舞,如飓风狂卷千军。
也不知是第几十骑在凤凰枪下化为碎肉后,北疆重骑兵们也变得畏惧起来,不敢再近身攻击,只以投矛远远地投击。
这一战,绝对可称是杨错有生以来,所经历最惨烈的一战。
郁结之气不断在胸口凝聚,空气也那么的窒闷,紧握凤凰枪的双手青筋完全暴突出来。
“吼!”片刻后,杨错终忍不住仰天狂吼起来,声如炸雷,直冲九霄云上。
整个战场在一刹那陷入了奇怪的宁静之中,由极动转为极静,显得那么诡异。
瞬间后,回神的三方士卒再次投入厮杀之中。
叱拨赤感受到杨错的心情,庞大的身躯突然直立起来,仅以两条后腿支撑一人一马的重量。
“咚!”前蹄落地,地面仿佛发生了一次颤抖。
一道红色旋风,强劲地掠过战场。
“呜……呜……”悠长的号角声,突然从遥远的西、南两面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