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战虽未能达到目标,但来日方长……咱们还是先撤吧……”抹了一把脸上地雨水,许季常苦苦向史朝义劝谏。
张忠志已经擅自下令撤退,大军虽然仍在拼死抵抗,但斗志狂升的唐军已经逐渐控制了战场局势。
许季常知道,这场会战的结果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或者是天意,或者是人谋……最终还是杨错,赢得了这场关系天下走势的大会战。
史朝义面色木然,眼睛紧紧盯着已开始北撤的北疆重骑。
战场上,到处都回荡着唐军激越的号角声。
“传令……撤退!”
恒州军撤退号角吹响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这场战事的最终结果。
盟军的擅自退却,伪燕军士卒的军心士气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动摇,面对斗志飙升、势如疯虎的唐军,他们的抵抗意志呈现迅速消褪的趋势。
无边的狂风暴雨,泥泞湿滑不堪的地面,更是加剧了这一趋势。
因此,当己方的撤退号角一响起,伪燕军士卒几乎是发自心底地松了一口气,随即便毫不犹豫地退却了起来。
大雨滂沱,战场一片混乱,叛军将领实在没办法有效约束麾下士卒,除了少数几个部曲外,多半的叛军士卒都是不成队型地四散奔突。
而这,正给了唐军追击的良机。
奋力一刀击退了十数名虎字营士兵的突刺后,阿史那承庆瓮声狂吼道:“禁卫军,跟上我,护卫陛下撤退!”
从率军参战一直到撤退的号角响起,足足一个半时辰,阿史那承庆引以为傲的禁卫军居然愣是没能击溃面前这支名为“虎字营”的敌军。
或者正是如这两支劲旅的名号一般,最终只能是两败俱伤。
阿史那承庆知道,在大势已去的情形下,再跟虎字营继续纠缠下去也是于事无补。
而当务之急,还是先担负起史朝义的护卫重任。
“追击,追击!截杀敌军,截杀敌军!”哥舒曜步履蹒跚。面庞因失血过多呈现出病态的苍白之色,但仍自声嘶力竭地狂呼。
“将军,您的伤势太重了,先休息一会吧,截杀敌军的事,就交给末将!”第一曲都尉一把扶住险些摔到的哥舒曜,焦急地劝谏。
哥舒曜身上已经添了四道伤口,其中最严重的那道几乎伤到了心脉,大量的鲜血流失,加上风雨的侵袭,令他的身体到了崩溃的边缘。
同样久经沙场的都尉很清楚,再让哥舒曜这样拼下去,即使不死。事后也至少要卧榻半年才能行动。至于是否会落下病根还不得而知。
努力了几次,还是无法独自站立,哥舒曜厉声对都尉说道:“你找两个人抬着我,一定要把阿史那承庆这厮截杀!”
“将军……”都尉一阵踌躇,不敢领命。
“听到没有!”哥舒曜咬牙切齿地怒喝道。
“是!”都尉一咬牙。大声喊道,“你们四个,抬起将军;你们四个,贴身护卫将军的安全。要是将军有半点损伤,我剐了你们!”
四名虎字营士兵迅速将手中长枪放置在地。
其中一人脱下护身滕甲摊铺在长枪上,做了一个简陋的“担架”,随即小心翼翼地扶着哥舒曜坐上滕甲。
四人用力,将哥舒曜抬了起来。
“虎字营,侵掠如火,击溃敌军!”长枪奋力前指,哥舒曜虎啸长空。
“侵掠如火,击溃敌军!”所有能行动,不能行动的虎字营士兵,只要一息尚存,都奋尽全力呼应着自己的统领。
撤退地乱潮之中,高秀岩当仁不让地担负起了殿后的重任。
事实上,除了阿史那承庆的禁卫军、骆悦和蔡文景的骑兵之外,也只有他的部曲保持了完整的队型。
很清楚如果没有人殿后阻击敌军追击,叛军的撤退势必会变成一场溃败,高秀岩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领军与山呼海啸的唐军纠缠了起来。
承受着数倍于己的敌军一波又一波地冲击,高秀岩所部仍如疾风中的劲草,怒涛中的磐石,伤亡无算,依旧岿然不动。
但在优势敌军的围攻之下,高秀岩麾下的士卒越来越少,而他自己也再度被严武给盯上了。
严武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处战场,他原本地任务,仅仅是统领所部兵马接应崔宁北上。
但由于担心援军兵力不够,他主动抽调了千余精锐步卒以为助力,并亲自跟随着崔宁来援。
自赶赴战场参战,就一直被高秀岩阻挡,令严武怒火中烧不已。
眼见追杀史朝义的大好机会即将因高秀岩而失,他简直恨不得一口将这个劲敌吞下去。
策马接连撞飞两名挡路地敌兵,严武手中大刀带着隐隐风雷之色,自左上而右下斩向高秀岩。
高秀岩坐下战马一个旋转,使得掌中大刀正好架住敌刃。
双刀相交,“铛!”发出尖锐刺耳的金铁声。
犹如两头发狂的猛虎,高秀岩和严武两人实打实地战在一处,谁都不愿躲避,刀来刀往,就听到“铛……铛……”之声不绝于耳。
在两人身旁,各自的军卒也是拼死相击,怒吼连连。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地面,又被雨水、泥浆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