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见高崇文丝毫未做怀疑,杜俊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正偷偷与马杲交流着眼神,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突然发问,完全是下意识地回道:“一切皆准备妥当!”
话一出口,杜俊和马杲立即面色大变,惊觉计划已经败露,愕然抬头看向高崇文。
高崇文已将印信扔给了身后亲卫,右手摁在腰间配剑柄上,冷笑着看向两人。
对视一眼后。马杲、杜俊同时拔出腰间佩剑,怒吼着一左一右攻向高崇文,想要擒贼擒王。
轻哼一声,高崇文不退反进,欺身直进二人的空隙之处。
距对手剑锋不足一步时,高崇文身体微沉,躲过马杲的剑势,左手势如迅雷地一把擒住杜俊持剑的手腕。
顺势一带,剑锋准确无误地自马杲的咽喉处划过。
随即,在一片骇然的目光中,高崇文左腿猛抬,重重地捶击在杜俊的腹部。
巨大的力道,立时让对方疼痛得蜷曲栽倒在地,宛如一只垂死的河虾。
将夺下的佩剑重重地刺入身侧的地面上,高崇文冷眼睨视着那百余名不及反应杜俊士卒,沉声喝令道:“拿下!”
早有准备的飞军士卒一拥而上,将那百余人淹没。
一旁的地面上,吼管处鲜血激喷的马杲仍在做最后的抽搐,神采渐失的眼眸中蕴涵着无限的惊骇,身体的动作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完全静止下来……
主将杜俊受擒,绵竹城内所做的埋伏已全然失去控制,在城门不保的情况下,猝不及防的守军只进行了简单地抵抗,就明智地选择了弃械投降。
绵竹告失之后,通往成都的一路上,除雒城外,再无坚实的屏障。
身为西川核心的成都,已经全然暴露在韦皋的兵锋之下。
而此时,成都城正沉浸于一片轻松喜悦之中。
战事已经进行了近一月,看似强大的唐军全面受阻。
柏茂琳、黄琦、李昌嵕凭借地势之利,以寡敌众,愣是让号称十余万的唐军难以寸进一步。
因战事而起的恐慌逐渐地消散之中,刘辟更是洋洋自得,三日小宴,五日大宴,以示庆贺。
唯有杨盛、张禄等人对战事地迟滞不前大感失望。
就在这一片喜悦中,广汉太守商洪并雒城守将萧沛十万火急,快马流星来报韦皋唐军,不知从何处而来,也不知有多少兵马,业已攻克绵竹,正在朝雒城进击。
雒城仅仅只有守军五千余人,商洪极为担忧无法固守,急请刘辟增兵救援。
快马抵达成都时,已是深夜,城门早已关闭。
由于西川内部的流言尚未消除,人心还不安定,刘辟严令城门校尉夜间不得开启城门。
信使苦苦哀求了一个时辰,都未能进到城内,甚至还被守卒嘲笑以谎言诈城。
战事地顺利,让这些守卒根本无法相信雒城告危的噩耗,只当是个玩笑。
心焦如焚的信使苦苦请求,仍然不得门而进。
最后,还是城门校尉费荣恰好巡城到此,知道了情况后,察觉不对,才违令打开了城门。
进到城内,信使却还是没有机会面见刘辟。其时,刘辟正在刺史府内大宴群臣,谈笑风生。
还是在费荣的帮助下,信使才得已突破节度使府守卫的阻拦,来到觥筹交错的筵席上。
“启禀节度使,绵竹失守,雒城告急,费太守请求发兵增援。”汗流浃背的信使,跪在厅门处,连喊了六、七声,才引起人的注意。
靠近厅门的官员面色大变,急忙招呼厅内的乐舞停下来。
“谁在厅外喧哗?”察觉到异常,刘辟很是不满地呼喝道。
信使也不起身,以双膝移动,来到厅正中,长身伏地行礼后,从怀中掏出一卷简书,高举过头,大声禀报道:“启禀节度使,绵竹失守,雒城告急,费太守请求发兵增援。”
“啪嗒!”“啪嗒!”“啪嗒!”十数只酒爵和筷箸从主人的手中跌落,碰撞在桌案、地面上,酒水洒了一地。
整个大厅陷入死一样的奇特寂静之中,所有的目光都投向那名信使,有些人甚至张大嘴巴,忘记合起来。
“你……你说什么?”刘辟愣了愣,略显艰难地说道。
信使再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大厅内,立时有如鞭炮炸开了一般,惊呼声一片。
雒城距成都仅只百里之遥,其间又无险要可凭,如果敌军当真攻到雒城,成都也就等于失去了保障。
“这不可能!”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刘辟腾地站了起来,厉声狂吼道,“你究竟是何人所派,竟想以此来蛊惑人心。来人,来人,将他推下去斩了,斩了……”
信使满面愕然,不敢想像自己辛苦传讯,居然会落得这般下场。
这时,还是段子璋较为冷静些,他先劝阻住刘辟,再取过信使手中的帛书,迅速地浏览起来。
只看了几眼,段子璋已经分辨出这确实是出自商洪的手笔,急书的内容显然不假。
没想到自己放下架子投靠刘辟,居然还是遇到这个情况。
一时间,段子璋百感交集。
从段子璋的面色变化上,厅内众人已知道这条噩耗的真伪,一个个惶惑不安地轻声交流着。
张禄看向杨盛,恰好也碰上了对方的目光。对视片刻后,两人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疑惑、费解,甚至还有那一丝丝的欣喜……
刚刚进行到一半的宴席草草收场,得到如此震惊的一条消息,所有人都失去了饮宴的心情。
很多人或许将彻夜难眠,他们要思索为何战局会在一瞬间乾坤突转,更必须思索自己及家族的出路——究竟是与刘辟一条路走到底,还是改换门庭,投迎新主。
这一选择必须尽快做出,尤其是选择改换门庭。毕竟迟投不如早投,主动投靠肯定要比被动投靠要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