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辛京杲所料,向润客的渡河之战在入夜之后展开。
漆黑的夜里,河对面两、三里远的广大原野上,火光铺天盖地,并逐渐聚拢形成明亮的火炬之海。
最叫人奇怪的是,从火把数量看,伪燕军的人数应当不下万人,却没有形成什么大的动静。
没有喧哗声,只有一片奇特的静。但这种静非但无法让人安宁,反而更感觉到异样地恐怖。
辛京杲举目眺望着对岸的情形,但火光并不足以抵消夜色对视线的限制,肉眼所及也就只有百来步远。
更远的距离,已经无法看清。
“向润客……有意思!”辛京杲嘿笑了笑。
突然之间,对岸的宁静被打破。
成千上万的伪燕军士卒宛如复活的雕像一般,在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能量,齐声暴喝着开始了攻击。
就好象巨龙在向前喷出滔天烈焰似的,无数点火光从对面那巨大的火海游离出来,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紊乱而疏松地向河东畔猛烈地冲过来!
火光中,辛京杲能够看到,无数伪燕军士卒抬架着简陋的排筏,风也似的冲到河边。
在一个个巨大水响声中,排筏被扔进了河中。随即,后继的伪燕军士卒迅速登筏准备强行渡河。
“杀!”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皙的牙齿,辛京杲高举的右手重重地落下,一声厉吼脱口而出。
“蓬!”
“蓬!”
早已蓄势待发的一排弓弩手在第一时间内完成了发射的动作。锋利的狼牙羽箭破开空气,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啸叫,狠狠朝渡河的伪燕军覆盖下去。
排筏上的伪燕军齐齐举起手中皮盾。
下一刻,箭矢击打皮盾的声音就“乒乒乓乓”地响起。
间或地还传来十数声闷哼惨叫,以及巨大物体落入水中的声音。
第一轮的箭袭所造成的实际伤亡相当有限,但第二轮、第三轮……
又接连而至。辛京杲麾下的弓箭手,所列的是唐军标准的三轮射射击阵型。
一波又一波的箭矢,如同密集的雨点一般,逼迫得渡河士卒连气都喘不过来。
但伪燕军的弓弩也开始了咆哮,成千上万的羽箭不甘示弱地反压制向河对面的弓箭手。
交错飞行的箭矢不时地在空中碰撞,击打出无数的星花论射程,伪燕、唐两军的弓箭基本相当。
但夜间的西北风,却对双方产生了此消彼长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
逐渐地,人数稍少的伪燕军弓箭手,却反压制住了辛京杲军弓箭手。
箭袭强度的减弱,让渡河的伪燕军士兵如释重负,他们毫不犹豫地加快了渡河速度。
这时,第一批伪燕军成功地登上了东边河岸。
“这混蛋的西北风……”极目盯望着前沿的激战,辛京杲神色虽自信依然,嘴里却在低声都囔着。
唐军的弓弩实际比伪燕军弓弩还要稍优良些,但由于这强劲的西北风,原本微弱的射程优势荡然无存,反而大吃其亏。
失去了弓弩的压制,伪燕军渡河的压力大大减轻。
出击辛云京的这一万六千余骑步军都是跟随向润客南征北战多年的精锐,类似眼前的渡河战事,经历了不止一次两次。
虽然未必有多少人通晓水性,但这些兵卒懂得如何娴熟运用排筏船只,在尽可能少地遭受损失的情况下让自己渡过河去。
滏阳河平均宽度在十一、二丈左右,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条中等河流,而向润客选择的渡河地点,宽度甚至只有近十丈,强渡的难度并不算太大。
如果不是时间上来不及,辛京杲肯定会选择往北十余里的滏阳河北段来构筑防线。
“娘的,要是老子有投石车,就够这帮狗贼受得。”由于奇袭强行军的缘故,加上道路艰难崎岖,辛京杲军根本无法携带任何的重型器械。
安置在河畔用做阻敌之用的拒马都是临时制造而成,看起来相当简陋。
“辛将军,有小部伪燕军攻上岸来了……”都尉王国良一手持刀,一手提盾,急匆匆地跑到辛京杲跟前。
“王将军,你小子是不是被风吹傻了?”辛京杲应了一声,没好气地回道,“这还禀报什么,有这工夫不如给老子把他们赶下河去……”
被辛京杲这一骂,王国良非但没有羞恼,反而像是吃了仙丹似的浑身上下一片舒坦,憨憨地一笑后,大声应诺道:“是!”
“这小子!”望着王国良远去的背影,辛京杲笑骂了一句。
十数名伪燕军初一登上东岸,就遭遇了极为猛烈的攻击。
无数敌方士卒提刀扛盾,从四面八面围攻过来。
“杀!”双方的士卒犹如身怀血海深仇的死敌一般,不顾一切地缠斗在了一起。
而事实上,双方的关系也与血海深仇没有太大分别。
虽然士卒与士卒之间并无私人恩怨,但这场战争却,决定了双方要么是你死,要么是我亡!
锋利的刀枪锋刃在火光映照下,反射出血样鲜艳地光芒。
一抹抹的鲜血,随着刀枪的挥舞劈刺喷洒到了半空,随即在寒风中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