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杀不了谁,只能伤到你自己。”谢钰语声淡漠。
折枝挣扎着去推他,慌忙自他怀中起身。足尖方落地,却不防正好踏住自己的裙裾,霎时便觉得身子一轻,往后倒去。
谢钰皱眉,自椅上起身,抬手扣住了小姑娘纤细的腰肢,顺势将人摁在了圈椅上。
自己则俯下身去,双手随意落在两边的扶手上,便这样将小姑娘禁锢在椅上,不让她起身。
折枝双手紧紧握着那失去了刃尖的小银刀,整个人蜷缩在椅上,素日里明媚的杏花眸此刻满是水烟,沾湿了颤抖的长睫,也掩住了眸底的情绪。
不难想象,这层水雾之后,是怎样的惶恐,怨恨与不甘。
“妹妹不该那么急着下手。”谢钰俯身贴近她的耳畔,语声低柔:“最好的时机不是方才。而是床笫之间,情意正浓时。”
“你若是那时下手,兴许还有一二分得手的机会。”
折枝紧咬着唇,珠泪无声而下。
“谢大人既已杀了我的双亲,为何还要留折枝在世上?倒不如斩草除根来的干净!”
落在仇人手上,与其是受尽折辱苟延残喘,倒不如激怒了他,让他一刀杀了自己来得清净。
折枝这般想着,又想起了方才谢钰说的话来,苍白的面上霎时染上一抹殷红,身子被压在椅上动弹不得,便抬足去踢他:“卑鄙!无耻!”
谢钰抬眉,顺势握住了她裙下纤细的足踝。
折枝面色愈发红得要滴下血来,索性阖上眼,重重一咬唇,倒转过断刃锋利之处往自己的颈间刺去。
谢钰的动作却比她快上几分,抬手便夺过剩下半柄银刀丢弃在足边,指尖一抬,顺势将她发上锋利的金簪也一并卸下,拿在手里把玩。
“我什么时候说过,是我杀了你的双亲?”谢钰轻哂。
折枝一愣,慌忙回想起谢钰方才说过的话。
每一句都似有深意,却没有一句,真正承认过什么。
谢钰松开她的足踝,看着那双杏花眸里渐渐涌上迟疑之色,这才信手将金簪搁下,轻哂出声:“妹妹若是愿意多了解我一些,便会知道,数年前我不过是个无名之辈。若真有人命在手,又如何能通过为太子伴读的遴选?”
折枝颤颤抬眼看向他,像是竭力要分辨出他话里的真假。
良久,那双满是珠光的羽睫无力垂下,轻颤了一颤。
视线惶然落在足边那半截小银刀上,这才渐渐觉出后怕,身子小心地往圈椅上缩去,语声也慌乱得发颤:“哥哥,今日之事,是折枝莽撞了——”
“莽撞?”谢钰长指轻轻点在她的唇上,眸色淡淡:“妹妹指的是什么?”
折枝被他说得满面绯红,挣扎着想要起身:“我,我来的时候与半夏紫珠她们说过很快回去。若是再耽搁下去,她们该满府寻我了。”
“妹妹可真会骗人。”谢钰低笑了一声,欺身贴近她的耳畔,惩戒似地轻轻咬过那圆润的耳珠:“有葵水在身的事,也是骗我的吧?”
“折枝岂敢骗哥哥。”折枝慌忙攥紧了他的袖缘,避重就轻道:“先前哥哥交给我的帕子已经绣好,折枝这便交给哥哥……”
谢钰伸手。
折枝一愣,只得小心翼翼地从袖袋里取出了绣好的锦帕,轻轻放在他的掌心里。
谢钰长指一抬,信手将帕子展开。
横斜的竹枝间穿插着绣了一首小词。竹枝清雅,字迹秀雅,倒像是颇用了几分心思。
谢钰的目光淡淡往上一落,看不出满意与否,只是将帕子收进了袖袋里,这才缓缓直起身来,给她让出起身的余地。
折枝如蒙大赦,慌忙自圈椅上站起身来,福身与谢钰请辞:“那折枝便先回去了。”
谢钰轻笑了一笑,抬手将那支金簪轻轻戴回她的发间:“我送妹妹出去。”
折枝一愣,只得低低应了一声:“那便有劳哥哥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打帘行至廊上,这才发觉日已上中天。
春夏之交的正午,青石地面上已有一层清浅的白光,看着倒有几分灼人。
谢钰随意自滴水下拿过一把玉骨伞撑开,先行至廊下,又淡淡抬目看着立在廊上的折枝。
折枝迟疑一下,抬步行至谢钰身旁。
伞下的余地并不多。再是如何小心,行走间,仍会不自觉地碰到对方的衣袖。
春衫厮磨间,倒不觉缱绻,只觉得胆战心惊。
好容易熬到了月洞门口,折枝心下微松,盈盈对谢钰福身:“那折枝先回院子里去了,改日再来拜见哥哥。”
谢钰淡笑了一笑,略微颔首算是答应,又微俯下身,将手中玉骨伞递与她。
折枝抬手去接,却听谢钰的语声低低响在耳畔。
带着几分缱绻的笑音。
“妹妹找的理由并不好。”
“葵水……总有来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