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这般,不但让柳芽一愣,御风也是一怔,他上前,搀扶着老人低声道:“奶奶,您怎么啦?素琴表妹回来啦!”
老人半晌之后终于抬起浑浊的双眸,低声道:“风儿,奶奶虽然眼睛花了,可是心不糊涂,她不是素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不是,只是我知道如果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你一定会将素琴找回来,你宁可找一十假的回来冒充她,她一定是回不来了!”老人抹了一把浊泪,眸光垂下,“所以,你不必费尽心力找女人来冒充素琴,你的孝心我知道……眼看着我也活不了多少时间了,不能再给你添麻烦!”
御风的唇角猛然抽搐,仿佛想要找些什么话来安慰老人,可是薄细的两片唇轻轻蠕动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姨婆,您真的是老眼昏花啦,我是素琴啊,您又糊涂了!”柳芽只是神情一僵,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亲亲昵昵的坐在老人的身边,执起老人的手,亲亲热热的开口。
老人一怔,细细的瞧着女子的眉眼,浑浊的双眸之中还是闪过一抹怀疑,最后坚毅的摇摇手,“你不是,不是,素琴她一定是回不来了!”她说着,两行浊泪便流淌了下来。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走到榻前闲置的一张古琴前,秀指轻动,波光潋滟,一曲《高山流水》叮咚而出,时而缓慢,时而急促,飞舞的芊指,粉色的衣袖,宛如彩蝶纷飞一般,给这个寒冷的冬天带来了一抹昂扬的春意。
老人望着抚琴的女子,良久之后喊了一声:“素琴,你真的回来了?”
芊指按住蹦动的琴弦,柳芽转眸,低眉顺眼的模祥无限的强顺美丽:“姨婆,你终于记得我了吗?”她站起身来,上前,握住老人的双手:“姨婆,你要好好的哦,一定要好好的,素琴希望你好好的!”
老人点点头,握住柳芽的双手,喃喃的开口:“燕儿那个丫头,又胡说八道了,我就说怎么会老眼昏花,连素琴都不认识……”她喃咕了许久,仿佛是累了一般,便缓缓的合上眼帘。
给御风示意了一个眼色,两人合力将老人安置在床榻上,走出了房间。
“你怎么知道是燕儿捣鬼?那曲《高山流水》……”一出房门,御风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燕儿,也许是庄中的任何一个人,毕竟我与素琴只是相近而已,并不是太像,只是我断定姨婆以前一定不知道,因为她让你与素琴成亲,试想一想,如果她知道我是假的,会让我嫁给你吗?她可以假装我是素琴,但是绝对不能假装我是你的娘子!所以我断定,一定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而这么做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真正的素琴!”她转眸一笑,低声道:“至于那曲《高山流水》么,是一个老曲目,以前我学过古琴,会一些皮毛,刚进庄之时,你逼迫我假装素琴,这琴技自然是一部分!”
男子扬扬眉,眸光一沉,紧紧的盯着柳芽,若有所思般开口:“我,仿佛低估了你,仿佛每一次,你都能带个我惊喜!”
“你错了,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老人,每次看到姨婆,我都会想到一手将我带大的奶奶,老人的心思其实是很脆弱的,她们要的也很简单,只是一家人的团聚,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要谢也要谢我与素琴相似的一张脸!”柳芽似有感触一般的开口。
“我以为你会怨恨与素琴相似的一张脸,毕竟在这个山庄,你是不快乐的,你的心中一直藏着一个人!”男子轻笑,眸光不再犀利,相反有了一丝柔和的影子。
“是,我不快乐,但是我还是会感激你,是你将我从奴隶主的手中救出来。你对我做的一切,只是基于对一个女人的爱与恨,这一些,我统统可以理解!因为看到你,我就看到了曾经的他,一样的金,一样的碧眸,一样刻骨的恨,只是你懂得隐藏,自己舔舔伤口,而他,被狼性控制,将报复肆虐在国民的身上!”
“他?金碧眸?狼性?你说的可是金狼王?”男子扬眉,笑的蹊跷。
柳芽一怔,眸光之中掠过一抹讶然,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你不必这么看我,你认为你带着一个男人进了山庄,我真的会置之不理吗?还有你身上的凤戒,那是金狼王朝的历代皇后的信物.在千年之前,却是御剑山庄的信物!”他淡然一笑,引着柳芽走出主殿,来到了花厅,花厅的圆桌之上,早已经摆放了精致的点心与茗茶,角落中熏着暖炉,暖洋洋的。
“坐吧,我们心平气和的谈一次!”他略一扬眉,望向柳芽。
柳芽点点头,这也是她需要的!
我记得曾经跟你讲过魅瞳的故事,其实魅瞳当日出走之时,早已经有了与御剑山庄的婚约,这凤戒就是御剑山庄一任庄主送给魅瞳的礼物。后来她再也没有回来,一任庄主便娶了她的妹妹,御剑与魅族,联姻了一族又一族,到了最后,不知道何事,生下来的男丁身子越来越孱弱,寿命都活不过四十岁,到了我这一辈,只剩下我一个!”御风轻叹了一口气,笑道:“魅族的女子却越来越衍盛,只是与之而来的魅惑能力却越来越弱。看到你也应该知道,如今的魅族早已经不是金蓝眸,因为魅瞳的背叛,上天仿佛是惩罚一般,魅族女子已经与普通女子无异,再也没有了天生魅感人心的能力,换句话说,再也不是魅,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那么你呢?金瞑被狼性控制着,你呢?”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金狼王世代被狼性控制,只是因为他们遭受了魅瞳的诅咒,魅瞳,曾是魅族最杰出的巫师,她下得咒极其难解,更何况是用自己的生命下得血咒!”御风淡然的一笑,轻轻的啜饮了一口茗茶。
“你知道?你仿佛知道比我还要清楚许多!”柳芽吃惊的望着御风。
“这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你不知道鲜奴国已经将金狼王朝的秘密大白于天下吗?天将妖孽,金狼祸国,匡扶正义,天下归一!”
妖孽祸国……祸国……柳芽怔怔的站在那儿,直觉的风云变色,天哄得一声塌了下来,面前一阵漆黑。
“你怎么了?”御风轻喊一声,扶住了她的身子,她猛地攥紧了男子的手臂,尖利的指甲几乎要陷进男子的肉中:“他们胡说,胡说!金瞑不是妖孽,他是人,他只是被狼性控制了而已,金瞑不是妖孽!”她已经不敢想象金狼王朝的臣民陷入一种如何的恐慌之中,他们如果想到皇帝是妖孽,那么城池会不攻自破的!没有人愿意守候一个能变成狼的妖孽!
“你冷静一点,现在金狼王朝已经失去了小半的江山,大郝,鲜奴从南北两个方向夹击,再加上这四句话,金狼王朝终究是要灭亡的!”
“不,不是的,你瞎说,金狼王朝是不会灭亡的,我……”柳杨急急的回身想要去找金瞑,她要跟他回去,上前线,将失去的城池夺回来,她不可以,不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大批的金狼臣民变作鲜奴或者是大郝的奴隶!
“你清醒一点,现在鲜奴高高的挂着为民请命,为公主报仇的旗帜,士气盈满,你一个弱女子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只能承受,承受这一切!”御风狠狠的拉住了柳芽。
鲜于,是鲜于,他怎么可以利用金瞑内心最痛的一处攻击他?鲜于!柳芽的心中不怪他,只是心疼金瞑,从今以后,被唤为妖孽的他要如何在这世间立足?泪,猛地流了下来,晶莹而美丽,柳芽终于平静下来,她将小脸伏在手心之中,呜呜的哭出声来。
金瞑,你不是妖孽,不是!她不敢想象金瞑知道这个消息会怎么样?他心中的伤疤会越来越大,血越滴越多,苍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这一切,都不是他做的,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一切!?都是那个该死的金狼王,金狼王!柳芽猛地嘶吼出声,青筋蹦出来,眸光有些嗜血,可怕,她一定要消灭金狼王,一定!
噗通一声,柳芽跪在了御风的面前,狠狠的叩:“求你,求你救救金瞑,他不是妖孽,不是,真正作孽的是那个金狼王,为什么要他承受这么多,御风,我求求你,你救救金瞑!”
头狠狠的叩在地上,一次,柳芽放下了自己的自尊,为了金瞑,为了金狼王朝,她一个女子的尊严算得了什么,只要金瞑没事!
御风望着跪在地上的柳芽,唇角狠狠的哆嗦了一下,他回,瞳眸中挑起一抹浓烈而激烈的恨意。
女人,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难道都可以这般的没有自尊吗?救金瞑?
救自己的情敌吗?他猛地回,神色变得冰冷:“你起来吧,我不知道怎么救他,就算是知道,我也没有这个义务!”他抬腿边向前走,却被柳芽紧紧的拖住右腿。
“御风,我知道怎么救他,只要你愿意帮忙,现在你救得不是金瞑一个,而是千千万万的金狼王朝的人,御风,求求你!”
男子眉眼一动,冷笑一声:“千千万万的金狼王朝人?也许你现在应该出去打听打听,金狼王朝的子民还承认他们的王吗?他们害怕还来不及,他们有的早已经加入了大郝或者是鲜奴的部队,金狼王每月总要害死一个女子的传言早已经是人人皆知的事实,柳芽,你只是一个女子,不要痴心妄想了,好好的在御剑山庄待着,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御剑山庄将会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一块净土!”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怔怔的跪在地上,许久许久,雪花再次飘了起来,寒风吹荡着厚重的帷幕,柳芽缓缓的站起身来,向着后面走去,一步一步,路很远很远,心很冷很冷!
打开房门,看到了床榻之上沉睡的金瞑,隐忍了一路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她低垂着脑袋,瘦削的双肩轻微的抖动着,直到男子的双手缓缓的搭上她的肩头。
“你……”柳芽一怔,是谁给他解了穴道?!
“你不要害怕,我是金瞑,而且现在我已经学会控制他的出现,就算是解了穴道,我也不会让他逃走!”金瞑幽幽的笑笑,将女子抱在怀中,“傻芽芽,你哭什么,不要哭,不管生了什么,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我们一起面对!”
女子的哭声更大起来。一起面对——这是她曾经与金瞑讲过的,可是如今,金瞑是这世上人人唾弃的妖孽,他的国家就要灭亡……
她抱紧了男人,无助与恐惧再次袭上她的心头,好痛好痛,痛的她几乎不能呼吸。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伤害远远比伤痛来的严重,她不敢想象金瞑知道这一切的神情,只是低声的哭泣,寻求一个温暖的怀抱。
“芽芽,不要再哭了,我的心都要颤断了,不管生了什么,我都可以承受,从玉澈死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已经犯下了不可弥补的罪过,金狼王朝终究是要毁在我的手中了!”他低叹一声,抱紧了怀中的女子,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芽芽!
狠狠的抹光眼泪,柳杨猛然站起了身子,眸光中闪过一抹坚决,一字一句的开口道:“金瞑,我不会让金狼王朝灭亡,不会!”她异常坚决的向外走。
“芽芽,不要再去求他,我们还是回去吧,就算是死,我死在战场上,至少可以瞑目!”金瞑看她,凝重的开口。
女子站在门口,冷风卷起她的衣衫,青丝,目光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不,我不会让你死,不会让你的国家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