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被掏空的木头,风来不止,雨过不蓄。
院子里静悄悄的。
金兵卫沉默,侍女们慎言,花草死一般静寂。
她能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像是痴儿一般数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数。
她感觉自己得了癔症,偶尔能听到苏素的喊话。
又像是听到大师兄的声音,不是现在的伏珧灵尊,是还没有位极人臣前的大师兄。
云嫦赤脚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走出庭院之后,山风呼啸,侍女们连忙为她披上大麾。
云嫦置若罔闻,走到曾经她最喜欢的、亦是伏珧与他人苟合的地方,她再一直往前走,朝着议事大殿走去。
像是毫无根据的浮萍,心飘在空中。
心中有一道声音,越来越强盛。
她想回家,想越过山岭湖泊,爬过当年的那片瘴气林,再回到当年傲风派的断壁残垣之中。
她好久都没回家看看爹爹阿娘了。
这里不是她的家,她想……
……回家。
花草为她指引着方向,告诉她周围的细微动静。
故而,她走到议事大殿附近,灵草灵药便传递来了议事大殿的声音。
纵然是那些大能修士都没有想到,一个人没了法力,没了神识,却能以另外一种他们无法察觉到的方法在将近的范围内窥探消息。
云嫦没有在意,还是朝着远处走去。
但是伏珧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陆修桑朝着正州边境的空间裂缝而去,他给本尊和一些宗主的消息是他要修补好此地裂缝。”
手下问:“属下已经查实,陆修桑的确是被魔族利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用灵宝划开了这道裂缝,他本意是让仙魔大战残留本界的魔族返回,怎料……”
另外一人道:“那灵尊,可要撤销对他的追杀,不止修仙者,百姓易对他恨之入骨。说来也怪,陆修桑逃跑过程中,却未曾伤害民众。”
伏珧冷笑一声:“不必,本尊不稀罕他的灵宝,但有的是人想要借此除掉他,理所当然地占据他的灵宝。”
若是帮了陆修桑,让这些“正道君子”失去了杀陆修桑除害的正当借口,三十三重殿反而落人不快。
伏珧朗声:“传本尊命令,正州修士以及民众,但凡遇见陆修桑,只要能提供消息重重有赏!”
云嫦被这一声吓住,恍恍惚惚地朝着殿内走去,没有掩盖气息。
伏珧瞬间发现她的存在,瞬移出来,看到一席粉袍的云嫦站在白玉台上。
云嫦冲他勾唇,像是当年的天真漫烂:“大师兄,我想回家,我要回傲风派。”
伏珧之前觉得她哭得心碎,可如今笑起来却反而让他心中害怕。
伏珧示意侍女们扶住云嫦:“别闹,傲风派早就灭派。再过不久,就是我们的道侣大典了。”
她怎么回去?
痴心妄想!
云嫦心口攥紧,怎么就不能回去:“活着回去,魂归故里,我要回去,我当初答应过苏素,带她回傲风派。”
云嫦抿紧了唇看着他。
二人僵持不下。
一边的魏珞珞靠近了伏珧,轻声说:“师尊,医仙子忧思过重,心病还须心药医,我想……”
云嫦打断她的话:“魏珞珞,我要伏珧回我,你只是他的弟子,你可知男女有别,师徒有别,我才是他日后的道侣。”
魏珞珞脸色难看,这是云嫦第一次冲她展露凶色。
魏珞珞眉目流转,瘪瘪嘴恭敬地行礼退到了伏珧的身后:“医仙子教训的是。”
一直没回答的伏珧此刻却为魏珞珞厉声指责云嫦:“闹够了吗?!珞珞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云嫦哂笑。
还魂草是自己拿命摘回来的,救了她的命,让她好无忧地和自己的未婚夫眉目传情。
原来是自己痴呆,是自己不敢看透,这三十三重殿里所有人都知道魏珞珞和伏珧师徒□□啊。
大师兄怎会如此。
还有刚才自己听到什么?
明知那个陆修桑有怨,却不再深查,他还是要让对方成为千古罪人,成为此次的瘴气劫难的始作俑者。
伏珧看着云嫦的无神眸子,心中一软,这个人心里苦他大抵是能明白的,说道:“此次本座要前去边境处理瘴气,一路上风景甚美,你散散心吧。”
“嫦嫦,此次散心之后,莫要再说回家了。”
云嫦沉默了许久,终于颔首应下。
不日,仙鹤托着金銮车赶往正州边境,云嫦看向窗外,目光无神。
魏珞珞体弱,受不了使用法力御剑而行的消耗,也受不了乘车路途的颠簸,此刻脸色惨白。
伏珧给她灌输灵气治疗。
云嫦按压住身体的不适,多可笑啊,师尊和准师娘同乘,她一个女弟子跑进来休息。
还要师尊给她灌输灵气。
自己反而成了多余的。
更可笑的是自己曾经给过魏珞珞丹药,可以压制旅途颠簸之苦,她今日不吃又要跑来。
此女看似娇弱无害,处处却令人憎恶。
若是自己,早就避嫌了。
云嫦将幂篱上的白纱放下,闭眼小憩。
此次外出,伏珧终究不能时刻紧锁自己,自己说不定有可能离开的。
以草木气息为掩护,不动用三十三重殿的身份令牌,在乱世中混迹在百姓中……
天地之大,她终于要回家了。
云嫦摸了摸储物囊,勾起唇角。
自己要带苏素去傲风派祭拜一下爹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