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桶就在角落里,此时的人们尽管衣裳还没褪净最初的鲜亮,可早就皱巴巴的失去了最初的尊荣,没人顾忌什么颜面,早就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去解决内急。
也因此空气里总有浓重的味道。
杜霜醉睁着眼,靠着阴凉的墙壁,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以为自己经受的够多的了,可真的面临这样悲惨的境遇,还是不免心惊肉跳。
但她已经别无退路。
这还不是最悲惨的。
杜霜醉亲眼看着最亲近的人因为一点吃的就大打出手。
她才进来,还没尝到饥饿是什么滋味,当狱卒擒着食桶进来,杜霜醉就闻见了难闻的味道。这哪里是饭食?和喂猪也差不多了。
她在佚梅庵吃的就够寒俭的了,这里比佚梅庵还不如,那黑糊糊的瞧不出是什么,握在手里就和石头一样,所谓的粥没有米粒,只有清汤寡水。
杜霜醉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和这群人抢,盛着饭的食桶早就空了。她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群人毫无仪容的大口大口的咀嚼和吞咽,被噎的直翻白眼,却根本顾不上喝口汤,甚至一对姐妹因为吃的下死手狠抓对方的脸和眼睛。
每个人眼睛里都冒着绿幽幽的光,和饿狼一样,在本能面前,亲情已经一文不值。
楼采凤的泼辣是她存活下来的资本,她抢到了两个窝头,给楼夫人一个,自己咬了一个,还不时戒备的盯着那些没抢到,却眼巴巴觊觎着她手上吃食的人,恶狠狠的回瞪过去。
她咬了一半窝头,看一眼还有些没恢复过来的杜霜醉,嘲笑道:“光看戏是看不饱的,你这样,早晚饿死在这。”
杜霜醉摇摇头,说不出话来。她一个是不饿,一个是觉得难受,可求生的本能如此强烈,那句“宁可死,也不受这种罪”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楼采凤干巴巴的把剩下的窝头噎下去,这才拍了拍手,重新靠墙坐着,嘲弄的看着那群抢完了饭食,却仍然有气无力的瘫坐在各处的女犯们,道:“这算什么?不过是小热闹罢了,每天都有抬出去的人。有的是饿死的,有的是病死的,还有是实在熬不下去自己了结的……”
杜霜醉瞪着楼采凤道:“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楼采凤迎着杜霜醉烦躁的眼神望过去,嘴角上翘,不无嘲弄的道:“让你看清现实而已,从你踏进来那一刻,你就完了,如果你还为秉承着你的假清高,你早晚会和她们一样。”
杜霜醉一字一句的质问道:“那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楼采凤眼里闪过一抹凶光,杜霜醉几乎要以为她会立刻扑上来掐死她,楼采凤眼里的光芒又黯淡了下去,她闭上眼,吁一口气道:“好,我不说。”
杜霜醉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放弃,倒是愣了下,终是忍不住嘲弄的道:“别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达不成你的愿望。想活、求活没错,各凭本事,可永远别指望着别人。你知道我被卖过无数次,所以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情愿和你撕扯的头破血流,哪怕你踩着我的尸体出去,那是你自己的本事,我没二话,可我绝对不愿意再被谁出卖。”
楼采凤也不辩驳,只道:“你有骨气,那我就等着,看你如何依靠自己的本事走出这个人间地狱。”
林府,林暮阳冷然的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听着底下人的禀报,嘴角嘲弄的弯起一个弧度,随即嗤笑道:“有骨气,值得的人尊敬,那就让她见识见识更残忍的人性。”他微仰头,想了想道:“把她送到哪儿去好呢?官奴发卖,最坏的地方莫过于……”
“爷,小人听说杜家正在筹集银两,多方奔走,想要赎买杜二娘子出去。”
林暮阳眼里闪过一抹玩味:“笑话,楼家可事涉谋反,陛下网开一面,已经是楼家的福份,哪个敢私底下赎买女眷?”
那人抹着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道:“是,小人知道该如何做了。可是,许家世子爷也再三逼问,小人不实在推脱不过……”
“许世子啊?”林暮阳的笑意越发阴森,他把手里的酒杯掷到桌上,吩咐人:“不是叫人给许府送信儿了么?怎么没动静?”
丫鬟跪下回禀:“奴婢的确遵从了爷的吩咐,给许府送了信儿,可世子夫人说世子的事她力不从心,许夫人则早就不管府中诸事了……”
“这样啊……”林暮阳点点头,道:“好,好,好,我自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