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练完了。”小天河抹着额头的冷汗,从树后转了出来。
“好小子,什么不学,学起偷看偷听来了!你是不是当爹和你猎的那些兔子一样,耳朵不灵便呐?”
“不是不是啊!”小天河连忙分辩,“爹!孩儿这是肚子饿了,想叫你一起吃饭。”
“吃吃吃!你这野小子除了又吃又睡又玩,还会想什么?”云天青语气严厉,嘴角却流露出一丝笑意来。
“呵呵,爹!”被爹爹当成好吃鬼,小天河有些尴尬。不过正在这时,云天青却突然走过来,面对着自己的儿子,将双手搭在他稚嫩的双肩上,口角嗫嚅,似乎有话要说。
“爹?”小天河仰起小脸儿,不解地看着爹爹。
“……”看着小天河稚嫩可爱的小脸,被传成剑仙的云天青,仿佛思想斗争了良久,才忽然松了一口气,放松了凝重的表情,说道,“算了,今日有其它事要交代你,爹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牢牢记住,知道吗?”
“嗯!”小天河使劲地点了点头。
“有朝一日爹离开人世,就和你娘合葬在石沉溪洞里。一切我都已安排妥当,洞口设有机关,寻常人绝对无法乱闯,你也不用费什么心,如果想尽孝道,对我牌位早晚三柱香便是。至于你娘……多年来未曾给她立个牌位,那也是她的意思,我们都不要拂逆她吧。”
如此交代自己的后事之时,云天青却神色如常,仿佛只是日常叮嘱儿子出去玩耍别从崖边跌下。说完后事,云天青看了看儿子,却见他眉毛正拧成一个“儿”字的形状,还撅着嘴巴,便取笑道:“干嘛?瞧你这张苦瓜脸,可不好看。”
“爹,孩儿不要你离开!”小天河忽然叫道。
“为什么?”
“就剩孩儿一个,没人陪着玩了!”
“……”
听得幼子这样天真的话语,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的云天青,却也不禁神色黯然。
“小子,你听着,”云天青狠狠心,道,“爹得去陪你娘了。再说你整天上窜下跳,玩得不是很开心吗?记好了,爹教你的剑术,你练到不好不坏,足以自保就行。”
说到这里,他忽地一笑,脸上流露出一丝傲然之色:“我云天青的儿子,岂能受人欺负?”
“爹,我……”小天河一脸茫然。
“唉。”云天青叹息一声,“听不明白也无妨,只需记在心里。你现在年纪还小,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是的,爹爹。”小天河乖乖道。
“好孩子……”
云天青交代完这些话,又转过身去,面对着茫茫云海,思虑重重。恰在此时,天象忽变,山间吹起大风。山高风巨,雾气往来,原本能在云海中露头的远近峰峦,这时犹如静影沉璧,一齐都没入云下,再也看不见。天地苍茫,云海变得灰暗黯淡;被天风所推,眼前不远处的灰白云气犹如脱缰奔马,在浩大的苍穹中奔腾怒号。
见正在自己交代儿子后事时,恰发生这样变幻莫测的景象,云天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变得有些衷心忧虑。
“夙玉啊夙玉,”云天青喃喃自语,“我若离开,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天河。这些年来,我从未让他下过山,也不知是做对还是做错。”
“夙玉,你告诉过我,死生在手,变化由心,地不能埋,天不能煞,此之为我命在我、不在天——莫非你早就料到今日之局?”
“……唉,也罢!”云天青长叹一声,“天道莫测,天河的命自是交由他自己,我再多操心过问也是无用。”
石沉溪洞中云天河的回忆,便到此戛然而止。
“什么叫‘死生在手,变化由心,地不能埋,天不能煞,我命在我不在天’?”
对爹爹曾经说过的最有印象的几句话,云天河却觉得诘屈聱牙,始终难懂。这时候的云天河,还只能模仿着爹爹的语气,叹一声:
“唉,也罢,天道莫测,爹爹说什么,我是不懂的,再多操心过问也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