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她走得很慢很慢,因为她心里装满了沉沉的思念。一路上,她都不知道自己回头望了多少眼,她也不知道那一眼饱含着多少多少念。回到洞穴后,她已很是疲倦,往铺上一躺便不由地入了梦乡。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在梦里,她与那个叫静远的明媚少年成亲了。她凤冠霞披,头盖红巾;他红袍加身,胸佩绣球。外面是锣鼓喧天的乐声及和亲朋们的道贺饮酒寒暄之声,屋内红烛摇曳生姿、花香弥漫。她们并坐在朱红大床上,他手揽着她的细软腰身,一阵暖意自他的手心颤颤传来。“娘子,今晚她要好好看看你。”说时,他拿起放在一旁的称杆来挑她的盖头。用称杆挑盖头是古来已有的传统,取个称心如意之意。
可就在这时,她醒了,梦断了。她不无遗憾,但也稍感庆幸。如果他挑开这在大红盖头,看到自己这副面容,他会怎么样?他会不会惊恐地喊叫一声,然后夺路而逃,还是就地昏倒。想到这儿,她不由得黯然了起来。
她这副面容,怎么可能会让他称心如意呢?
人们常说,夜里梦到的人,白天就应该去找他。可夜里梦到的人,白天她却不敢去找他。
她无精打采地从洞穴里走了出来,坐在一块大石上向山下的镇子望去。从山上遥遥望去,那桃源镇远得有些迷茫,灰蒙蒙一片,可那里却有她牵肠挂肚的林静远,那个丰神俊秀的美少年。
她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这时,一片落叶自她脸颊轻轻拂过,落在了她的面前。她垂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怔怔地坐着,望向那迷茫的山下小镇。俄尔,又一片叶自她的脸颊拂过,落在了她的面前。这次,她抬眼望了一下那棵千年大树。
“树伯,你有话想和我说吗?”她扯着失语的嗓子向大树说道。她说不出话语,但是树伯却能读懂她的唇形,知她所说,会她所意。这时,又一片叶子自她脸颊拂过,落在了她的面前。“树伯,你想说什么?”她问道。只见一片又一片叶子自她脸前落下,组下了两个字:妄念。
她看后凄然一笑,凉上心头。是的,她这是妄念。且不说是异族了,但就她一个丑狐,如何能配得上那个丰秀俊秀的美少年呢?如何能心生爱恋之念呢?她不禁黯然,垂下头去。这时,又一片落叶擦着她的脸颊落叶。她抬头看去,只见一片又一片叶子落下,组成了“修行”两个字。原来,树伯告诉她要安心修行。
是的,我这一生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修行了。她心中黯然地想道。
她立起身来,向洞穴里走去。是的,她要去修行。她要在专注的修行中忘掉那个丰神俊秀的美少年,忘掉她心生的妄念。她走进洞穴,坐定之后,可是却没法静下心来修行。她的脑海里都是那个丰神俊秀的美少年林静远。她难过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躺了下来。为何她才见他一面,就会想他很多很多很多念。她感到无能为力。那一刻,她脆弱得好想哭。
她很久没有想哭的感觉了,至少有三百年了。在这过去的两三百年里,她一直承受着被嘲笑被孤立的痛苦,但她都没有想哭过。她只是暗暗发愿,以后更加努力地修行。为何,今天只是见他一面,她就脆弱得想哭呢?后来,在岁月中她慢慢明白,原来让人变得更柔软更脆弱的不是恨,而是爱。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那都是因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