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鬼东西?”少年惊恐地畏缩道。
“兄长先走!”杨蓟说。
我跑了出去,正迎上原在大佛下的少年,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慌不择路地朝另一边跑去。
蓝翎剑飞出,少年警觉地后躲,与剑刃擦身而过。剑如燕回,又朝着少年而去。少年拔剑一拨,竟把蓝翎剑弹了出去。
我不经意间绕到了寺院偏门,破门而出,直奔大路。
忽然心中一凛,直觉地朝头顶看去,刚好看到蓝翎剑旋转着似是被弹飞出了院墙而顺势便回到了我手中。
快走,大路上有一队人来了。杨蓟忙说。
我狂奔上大道,迎面便是一队骑兵,尘土飞扬间,我看到了刘天佑。
“殿下!”我呼喊。
“先生,可追上你了!”他喜道,转而发现我的狼狈,便问发生了什么。
原来刘天佑与我分别之后,觉得我可能今日就会离开武陵,便想着再送我一程。调转马头,他立刻跑到北门那里等我,却怎么也没等到。于是一面让城守见到我一定要留住我,一面又到别门去打听我的行踪,最终在东门得知我追着一个少年出去了。刘天佑心生警觉,便带着一些守城卫士追了过来,这才遇见了我。
我将事情与他说了一遍,他立即命人入寺去抓人,还命人回去再调些人马。我请他务必不要伤到那些孩子。
晚上在刘天佑府上,亲卫过来报告说,虽然逃了几个孩子,但大部分都被抓住了,询问我们要如何处置。
刘天佑看向我,我说:“先把他们带上来。”
卫士领着被串联绑在一起的少年们上来,第一个便是那大佛下的少年。
我走上前去,卫士却拦住了我不要我靠近,“先生小心,这小子厉害着呢,伤了咱好几个弟兄。”
“嗯?”我有些奇怪,农家的孩子怎么会武?“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秦铠。”他回答。
“你的剑法跟谁学的?”我接着问,早些时候杨蓟告诉我,他的剑法能够防住蓝翎,还把它给弹开了。
“我不能说。”他拒绝。
“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知道你的剑法跟谁学的?”我和气地说。
他犹疑地看着我,终于还是道:“一个游侠而已,我说了想必你也不知道。”
游侠?碰巧我就碰见过两个。不过再追问下去也没有意义,有些事还是不要追根问底的好。
“你们为什么要聚集在城外不回家呢?”还是我最初的问题。
“家中贫乏,只能出来自谋以分忧。”他有些沮丧地说。
“你家田地呢?”我问。
“虽有,但无人耕。”
“为何?”
“家父征丁,家母病重已逝,祖辈不久前也都去了。”他面上隐隐透着一丝难过的神情。
“你们呢?”我问向其他少年。
他们的答案如出一辙,皆是父辈被征,祖辈年长乏力,家中纵有良田也无力耕作,因此不得不外出谋生养家。但他们毕竟年幼,多不能找到合适的活计,不少又被雇主坑骗,这才被逼为偷盗。
“殿下?这征兵之事你可知道?”
“自然。我与兄长奉命在此练兵,但正值新旧交替,老兵多退,这才大力征兵。只是不想竟造成这事。”
“征了多少?”
“三万”他有些犹豫。
“武陵壮丁有多少?”
“十数万吧。”
“这十数万还包括正在服劳役的吧?”
他点了点头。
“国之根基在农,井田得耕,粮则丰,粮丰无忧,民无忧则天下定。大肆征兵,使壮丁离田,独留妇孺老弱,谈何耕作?岂不是自毁根基?殿下不知此理吗?”我质问。
“先生此言极是,只是征兵与数量皆由兄长定夺,朝廷也已批复,我二人实在没有多想。”刘天佑惭愧道。
“如今童子留守,使妇老何以教?不学不耕,不知孝敬,疏于严而溺于宠,既骄既躁,流于乡野,多生事端,实乃家国隐忧。殿下该如何是好?”我再问。
刘天佑红了脸,“先生但说无妨,天佑愿闻。”
“我亦不知”我哀叹。
“啊?”刘天佑愣住了。
“先把他们安顿起来,务必好生看管。”我吩咐道。
刘天佑使了个眼色,卫士们便把他们带下去了。
“早闻先生在辽东贤名,近年又治理司隶有方,今日怎犯了难?”刘天佑不解。
“此事不似往昔,实在有些棘手。”
“听闻先生曾收留辽东流浪少年十数人,皆有才能,今日何不效仿?”
“非也,辽东的那些孩子已是无家可归,这才不忍收留,而今这些孩子有家有亲,岂能夺爱?”
“先生深思熟虑,天佑佩服,只是现在进退两难,当如何?”
“容我想想。”
“掌柜的在吗?”我找到卫家在武陵的粮店。
“你找掌柜的干吗?”伙计不耐烦道。
“我”我刚开口,里面就走出来一个看上去敦厚的中年人。
“找我干吗?”中年人说着,抬头看了我一眼,不觉拘谨起来。
“你是掌柜的?”我说着,拿出了卫辰宇送我的玉牌。
掌柜的双手接过,仔细查验了一番,问道:“可是刘铭?”
“正是在下。”
“家主早有吩咐,但凡见到此玉牌,亦或是您身上那把蓝翎剑。”他指了指我腰间的蓝翎剑,“无论是什么要求,只要在我职辖范围内,都要行个方便。不知您有何需要?”
“我想要二十石米。”我说。
“二十石”掌柜的摆起算筹来,“您何时要?”
“现在可以吗?”
“现在?”他转向伙计,“店里今天卖出多少米了?”
“不到三石,大清早的,谁来买米啊?”伙计有些阴阳怪气。
掌柜的斜了他一眼,道:“那您稍后,我准备一下。”
“我临近中午的时候来取可以吗?”我问。
“当然可以。”
“噢,对了,掌柜的可认识这个?”我掏出那天拾到的珍珠。
“这不是一颗珍珠吗?”掌柜的有些奇怪,不知我怎么会问这个。
“噢,我是想问您可知道这武陵城内谁会有这样的珍珠?”这颗珍珠比一般的要大不少,想必不是寻常人能用的起的。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您可以去当铺,或者城南的奇货行去看看。”掌柜的建议。
“多谢。”
之后我又去了当铺取了二十金,同样询问了那颗珍珠,当铺主知道很多人有,但不能确定我手中的属于谁。
午时取了米,刘天佑派了一批军士护送我和那些孩子,一路出了城。
城东是一片乡野,远处连着洞庭湖,应该是一块肥沃的土地。然而,我却发现城东多有军马蹄印,荒草倒伏,多半是被踩踏造成的。
越临近乡里,周围的稻田越多,只不过都已经干涸,上面除了杂草,再无其他。
我把孩子们一一送回家,每家给了一石米和一金,并叮嘱他们不要再为盗,可到洞庭湖里去打渔,把鱼卖给城东的卫家鱼行换钱。我知道仅靠一个孩子是耕种不了每家的那一片土地的,但是打渔还是没有问题的,一天能打到几条鱼,换的钱也就够他们一家妇老的消耗的了。可惜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最后到了小飞家,他有些犹豫地打开了家门,刚一露脸,里面一个妇人就冲过来对他又打又骂。
“你还知道回来?饿死老娘了知道吗?整天不知道干活老往外跑,这几天又去哪儿混了,你要不给我老实说,看我不打死你!”
两个军士忙上去拉住,妇人这才注意到还有人。
“你们是?”她冷冷道。
“我们是奉武陵城二皇子的命令来慰问这周围四里八乡的村民的。”我说。
“噢,你们还管我们的死活啊,真不容易。”妇人讽刺道。
军士听着要发怒,我赶紧制止。
“是我们考虑不周,让乡亲们受苦了。”我让人把米和金搬进来。
“这是我们二皇子的一些心意,还请收下。”
妇人一看有米有金,眼睛直放光,立刻喜笑颜开地收下了。
出了小飞家的门,我问秦铠:“你家在哪里啊?”
“我没有家”他终于说。这一路走来,他几乎没怎么说话,我只当是他要回家,心里有些忐忑,才不愿说话的,万没想到他竟没有家。
“那你”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问下去。
“我原本和我爹生活,自从他被征走之后,就剩下我一个人在家。最后家里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好出来了。前几天我回过家一趟,屋子已经破了,一些人甚至在拆屋顶,想要那些木头去变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那你先跟我回去吧。”我看着他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有些心疼,忙安慰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