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守孝的脑袋瓜子一向就机灵,闻说后,只这么一想,便自如地应答道:“胡叔叔,既是为新到任的司令接风,哪还照例让小侄去安排吧?您看,这酒席咱就订在我家开的‘玉凤楼’如何?”胡巷威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便爽快道,“好,就设在‘玉凤楼’!”随即,他又虚情假意地说,“不过,这次的一应费用,你可不许再跟俺争,全是俺的。啊?哈哈哈。”
黄守孝当然不会让他出钱,只是这种讨好人的事儿,他不只是会花钱,更晓得怎样花好钱。
黄守孝即刻装出不高兴的样子说:“小侄,当然不会与胡叔叔客气!只是您这就要高迁了,这以后再想请您老人家,还不知得上哪儿去请呢?所以呀,胡叔叔,咱还是照老规矩,这酒席是您的名义,小侄们只管张罗。”胡巷威依然作出为难的样子吭哧道,“这个这个…这个…”
黄守孝则把手一摆说:“哎呀,您就别再让了。回头,我就让人把菜单送来,您老人家给过过目。如若觉得满意,我便吩咐大厨早早作好准备。”
胡巷威这才大声道:“好好好,那俺就‘恭敬不如从命!’”他又有意识地透露出自己的去向说,“这年头,都他娘的爱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归了国军序列,往后俺这条命还不知葬在那个炮弹坑里呢?”黄守孝则讨好道,“胡叔叔早年便是大难不死之人哪!可谓是命大、福厚,正当时候。”这一番话,黄守孝可算是拿捏得恰到好处。他看似随意说来,却透着两个意思。一是提醒胡巷威,你的命可是我黄家救下的;二是令胡巷威说出任职与去向。说着,黄守孝起身作揖道,“小侄便先在此给您道声祝福了!”
胡巷威则是高兴地摆着手,哈哈大笑着说道:“不瞒你说,上峰升俺为师长啦!”紧着着,他把部队的番号、驻扎地点及联系方法都一一地说了。
黄守孝再次起身,拱手贺道:“恭喜胡叔叔荣升师长!当年我爹爹就说了,胡叔叔实非等闲之人,将来必成大业。可以想见,胡叔叔的这次荣升,不过是小小的一步,日后更是大有进发呀!”
“哈哈哈!”胡巷威被黄守孝吹捧得心花怒放,他端起茶碗笑道,“你这孩子,还真敢说。俺这都升到‘师长’啦?你还当作是‘小小的一步!’这般看来,黄公子将来,也绝非是等闲之辈啊!”说着,便冲他示意说,“来来来,别光顾着说话了;喝茶喝茶。”黄守孝欠了欠身,端起茶来;心里却在盘算着下面将要说的话。
因这他往这儿来时,原只是招呼一声,让胡巷威直接把李时渊扣下。可现在新任司令马上就要到位,而且那新司令又已得到了李时渊的医治。他要是直接让胡巷威扣人,势必会节外生枝,因此,他得另作打算才行。黄守孝很快便想好了应变之策。他先装着忽然想起事儿似的“喔哟”了一声,忙放下茶碗说:“您瞧我?还真就是光顾着说话啦!差点把件重要的事给忘了。”随即他看着胡巷威说,“胡叔叔,前些是,我爹爹的一位老朋友托人捎来了口信,说他将随同新到任的司令来‘仓满城’。”又以特重的语气强调说,“他是专程来找我兄弟几个见上一面的!”
然而,胡巷威却没注意黄守孝语气上的变化,而是欢喜的大声说道:“好哇好哇!故人之友,不忘情谊;难得啊,难得!”又似有发再地冲黄守孝大声道,“俺说呢,俺离开的事,你是咋知道的?感情这新司令身边,还有你的人哪。哈哈哈。”
黄守孝却蹙着眉头说:“让胡叔叔见笑了。其实…其实…”他装出忧心的样子说,“这人要真是我爹爹的故交,那就好啦!可我就怕,他是爹爹当年一再叮嘱我兄弟几个要小心提防的人呐?”这话即刻令胡巷威瞪大了眼睛。
他本是个倒八字的粗眉,只因猛一瞪眼,却成了直眉。他目光炯炯,并惊讶道:“咋啦!他竟敢算计你们黄家?”黄守孝煞有介事的说道,“不是算计,是要挟!”说着,他端起的茶碗佯装品茶的样子,眼睛却偷瞟着胡巷威的反应。
胡巷威猛然把茶碗一蹲,大声道:“啥?要挟!他娘的这是啥样的人呐?你快给俺说说!”胡巷威急催道,黄守孝则是暗自欢喜。因为,人在这种情态下,纵然是谎言漏洞百出,也不太会注意到的。
黄守孝慢慢放下茶碗,似回忆着说:“听我爹爹说,此人姓李,字时渊。早年,他父亲与我爷爷都是同朝的太医。当时,我爷爷和他的父亲受王爷指令,限期半年,务必配出一种专治‘脱疽’病的方子。西医称此病为脉管炎。”黄守孝有意说起西医叫法,就是想让他的话听得更像真的一样。
他看了一眼胡巷威说:“俩人摸索配制了半年,可是进展却不尽人意。为这他俩还差点下了大牢。多亏众多官员力保,尤其是我爷爷,他一再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向王爷保证,‘再给半年,必献方子。’这才躲过那要命的一劫。后来,我爷爷与那人商量说,与其俩人一起研究,不如分开来搞。只要有一人搞出,便可免去这一死罪。然而,不曾想到的是,时间才过了仨月,满清便亡了。而一个月后,我爷爷和那人都各搞出了一个方子。当时他俩说好,约定某日某时,各取来方子,互换交流。”
胡巷威忙大声赞成说:“嗯,这样好!这样可以取长补短,完善方子。”黄守孝则啜了一口茶,再慢慢放下茶碗说,“是啊!我爷爷就是这么想的。”
他看了一眼胡巷威,随后叹了口气说:“唉,可是人家却不这么想啊!也就是因为这次的交换,爷爷特意把从不示人的祖传秘籍《灵方配伍考论》(下册)带了去。因为那方子中有一味毒性极强的药,而‘考论’中却是明言道,‘……某某药,依足配伍所示,毒可化益。’我爷爷虽不怀疑‘考论’所言,但其生性谨慎;而此人对‘药毒益忌’颇有心法,我爷爷便想借此机会请他解析。那人看了,倒是认同了‘考论’所言,同时也生出了觊觎之心。偏不巧的是,我爷爷离去时走得匆忙,竟将那书落在地上,又没能及时发现。等回到家时,才发现书已不在身上。他慌忙沿路找去,可那人早已离去,书也不见了。爷爷心急,便直接到其府上询问,他却矢口否认,一再说不曾见到。为此爷爷痛心不已、时常自责,也因此落下了心病。爷爷去世前,再次叮嘱爹爹,务必把书找回来。他还特意告诉爹爹,‘考论’分上下两册,而要想读懂下册,须先读懂上册。即所谓的‘上册不举,无复下册。’爷爷相信,一般人拾到必会归还我黄家,只有那些无良郎中才会据为己有。不过,真要想弄明书中所言,就得与黄家联系。届时,我黄家多以解答一二为报。所以只能解答一二,实因此书乃祖传秘藏,不可示人;只求他将书归还就是。为表谢意,我黄家自会多与他金银。然而,爷爷去世了十多年,也不见有人来问此事。又过了十多年,忽有一日,爹爹被人叫了去,回来后竟气得一病不起。至此,我们才知道,把爹爹叫去的那个人正是从前与爷爷一同研究方子的那个人的后代,此人叫李时渊。他与爹爹直言道:须上册来换,而且必须是他先取了上册,再让爹爹去取下册。我可怜的爹爹呀~”黄守孝竟假意哭道,“他他…他便这样悲愤地离世了呀!”
“他娘的!可恶。”胡巷威冲茶几狠劲一拍,猛然站起说,“贤侄莫要伤心。那混蛋不是正往这儿来嘛?只要他一踏进俺这城防司令部,老子立马将他绑了,押送府上,交你们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