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祖师爷传道这件事,老夫子给我的感觉是,他对于所谓的“得道成仙”是很执着的,他们百乌山的文献上也没有特别明确地记载过哪个古人成仙的那里,但他相信这世上有神仙,也相信阴间和天庭的存在,而且是深信不疑。
我们寄魂庄提到“得道”这两个字,大多是说某个人悟透了大道真谛,可在百乌山,得道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成仙,而修炼成仙,也是百乌山门人毕生的追求。
我们寄魂庄主张红尘炼心,百乌山则主张清修,但老夫子也承认,不管如何清修,也避免不了和尘世间的接触。
待在百乌山的这段日子,我常常会和老夫子探讨这些事情,有时候因为在一件事情上的看法不同,他甚至会和我争个没完没了。
其实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奇怪,百乌山虽然在修行方式上和全真、正一有些相似,但百乌山其实并不属于道家,虽然我之前曾提到百乌山的弟子都是身穿“道衣”的,可此道非彼道,这是百乌山自己的道,不是道家的道。
实际上,百乌山的祖师爷原本是千年前一个小国家的祭司,据梁厚载推测,这位祖师爷信仰的教派,应该是最原始的萨满教。
可不管怎么说,百乌山里里外外都是一副和道家一脉相承的样子,就连信仰的神灵都差不多。
在这些天里,老夫子除了告诉我这间暗室是百乌山祖师得道的地方之外,却一直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赵德楷不敢到这个地方来,我以为他不方便说,所以就一直没问。
直到有一天,我在睡梦中察觉到有大量阴气灌入了这个小暗室,立即睁开双眼,却看见老夫子就坐在屋子中央和另外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下棋。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坐在老夫子对面的那个老人,就是看守百乌山大门的凶神!
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老夫子原本还在盯着桌子上的棋盘发愁,听到我坐起身来的动静之后,就将视线慢慢转向了我。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对坐在他对面的凶神说:“柴宗远家的小子果然是命带精阳,连你身上的阴气都压不住他的阳气。”
在老夫子说话的时候,我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其他人,发现他们还在沉沉地睡着,我试着摇晃了梁厚载几下,他睡得太死,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候,凶神也朝我看了过来,并对我说:“没用,他们被我的阴气压着,醒不了的。你如果强行唤醒他们,他们就会有被鬼压床的感觉。”
我从地铺上爬了起来,看看老夫子,又看了看凶神,好半天才完全清醒过来。然后我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此时出现在我面前的,的确就是百乌山的守门凶神。
老夫子正在和凶神下棋!这种事我如果说出去,别人肯定会把我当疯子。
据我所知,厉鬼成魔之后,心中只有执念和怨念,上次凶神说出那句“救救百乌山!”的时候,我认为那是因为他对百乌山有执念,不愿让百乌山千年基业毁于一旦。可是现在,他竟然在和老夫子下棋,这就超出我的常识了。
一个心中只有执念和怨念的鬼物竟然在下棋,而且还能谈笑风生,像个拥有正常情感的活人一样!
凶神从棋罐里拿出了一颗白子,朝着棋盘放了过去,可棋子的边缘刚触到棋盘的时候,他又将手抬了起来,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过了一会,它突然转向了我,说:“你能别盯着我吗,弄得人心里烦躁得很。”
我不知所措地“啊?”了一声,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叹了口气。
过了好一阵子,我总算是缓过神来了,才忍不住问它:“你不是凶神吗?”
它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一边回应我的问题:“世人都以为我是凶神,可凶神岂能和活人对弈。能和活人下棋的凶神,还是凶神吗?”
我发现它说话的时候和澄云大师很像,明明啰嗦了半天,却好像什么都没说一样。
还是老夫子对我说:“不是凶神,只是一个执念很深的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