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着圣树的方向望了一眼,即便是在这样一个晴朗的早晨,那团浓雾依旧没有消散的迹象。
我正看着那团雾气出神,刘尚昂突然凑近我,拍一下我的肩膀。我转头看向他,他没说话,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林子的某个方向。
顺着他指给我的方向看去,我只看到了树木和杂草,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可过了没多久,一个人影突然从林子钻了出来。
那个人的速度非常快,只是在林间快速地闪动了一下,就冲到了寨子外的大路上。
此时的寨墙上也有人在把守,可那几个人离寨门都比较远,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人影的出现。
几秒钟之后,那个人在寨墙下停顿了一下,我这才看清楚,他就是昨天山马他们带回来的那个汉人。
他将身子紧贴在寨墙上,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站在阴影里,似乎是在偷偷聆听寨墙上的动静,看来他并不确定刚才有没有发现他。
过了一段时间,他大概是感察觉到寨墙上很安静,胆子也大了起来,就见他离开了阴影处,朝着寨墙观望了一会,他看到了黑王,但沉思中的黑王并没有留意到他。但他也只是盯着黑王看了一会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我目送那个老人再次冲进了林子,心中无比疑惑:这个人想干什么?
快到正午的时候,山马回来了,他走的时候带了一百个身材健硕的力士一起走,可回来的时候,那些力士都不见了,只有他和两个神色慌张的士兵。
我看到山马的脸上全是血迹,在他的左臂上,有一道很深很长的伤口,随着他的走动,鲜血还不断地从伤口中涌出来。
黑王立即命人打开寨门,并快速冲下了寨墙。
“山马,怎么伤成这样?其他人呢?”黑王一出寨门就焦急地问道。
山马顿时露出了一副十分惊恐的表情:“死了,全都死了!我们找到山妖了,可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它是一棵会动的树,漫山遍野都是他的根,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只有我一个人了大王!”
说话的时候,山马的鼻涕和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黑王一直紧皱着眉头,面色无比沉重。
黑王命人带山马去乌拓那里疗伤,随后又让人将大巫唤到的的住处。
我们跟着黑王一起进了石屋,他开始着手书写一封信件,那时候没有纸,这里的人也不用竹简,在屋子的角落里,放着很多褪过毛的兽皮,对于黑王来说,这些兽皮就是“纸张”。
我站在他身旁,看着他书写,兽皮上出现了一个个我不认识的文字,但这一次,这些文字没有得到任何翻译。
粱厚载应该是能看懂那些文字的,但他只是瞥两眼兽皮上的文字,就在屋子里转了起来。
我来到粱厚载跟前,问他:“兽皮上写了什么?”
粱厚载:“那是一封信,黑王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应付山妖,准备向夜郎王求援了。”
我朝黑王望了一眼,他看起来也有三四十岁了吧,如果他是从小就跟着夜郎王学习巫术,在这个年纪,修为绝对不会低。
粱厚载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就对我解释道:“他毕竟是个诸侯,夜郎王不会将所有的巫术都传给他的。”
我笑了笑:“怕他造反么?”
粱厚载耸了一下肩:“当皇帝的人都这样。”
就在粱厚载说话的时候,黑王突然抬头,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我立即紧张起来,难道是因为我和粱厚载说话的声音太大,已经引起了黑王的注意?不对,应该说,引起了邪神的注意?
不只是我和粱厚载,屋子里的所有人同时安静下来,一起望着黑王,每个人脸上都是无比紧张的神色。
好在过了一会,黑王又低下了头,继续写信。他的这个举动让我觉得,刚才他抬头的时候其实不是刻意望向我和粱厚载的,他只是在思考。
黑王很快写好的信,他将兽皮拿起来,小心将上面的墨迹催干。
幻象中的一切都无比真实,我们甚至可以闻到墨汁的味道,那种墨好像和中原的墨不是一回事,他用的那种墨汁带着非常腻人的甜味,如果不是看到他用芦杆蘸着那些墨汁写字,说不定我会以为那是一种黑色的糖水。
吹干墨迹之后,黑王又小心地将兽皮卷了起来,这时房门上的帘子被拉开,大巫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就问黑王:“我听说,只有山马一个人回来了?”
黑王将兽皮放在一旁,叹气道:“那只山妖原本是山崖下的一棵老树,经过几万年的日月精华自然成妖的。十年前我去看它的时候,它还是一只心智未开的小妖,可没想到,短短十年间,竟然变得这么凶悍了。”
大巫皱起了眉头:“这些年,寨子里的人给它建了神龛,拜它为山神,还时常向它供奉一些东西。按说,它原该在寨民的感召下成为一个善妖的,可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暴戾,而且在短短十年间,它的力量不该变得这么可怕。那是给夜郎王的书信吗?”
黑王点了点头:“现在只能向大王求援了。我就怕,如果现在还不能遏制住山妖,寨子里的人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