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撇下任小亮,来到这户人家的老房子里,要说的确很狭窄,只能盖三间正房,东西两边都搭了棚子,但是里河屯家家户户的宅基都是这样,没有特别宽敞的,所以,这里的村民盖房事能向外侵一寸就侵一寸,守着马路边和村边盖房的就理直气壮的往外侵,里面占不到便宜的就有意见,宅基纠纷在这个村子表现的最为突出。
这户人家盖房子的其实是在村里当教师的小儿子,老人另外两个儿子都在外面买了楼房,墙上挂着一幅全家福照片,上面写的日期是今年春节期间照的。彭长宜就将他的三儿子长相记在了心里。
彭长宜出来站在院子中,刘忠这时也进来了,彭长宜问:“怎么样了?”
刘忠说:“真***操蛋,这哪是做群众工作,分明是作秀,当着记者作秀,照他这打法,一户都清理不了,大爷大爷叫的我只想吐。”
彭长宜说:“你们的意见哪?”
田冲说:“我看今天不好继续了。”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刘忠说道。
彭长宜点点头,说道:“这样,今天能做耗到什么时候就耗到什么时候,别硬来,下午咱们合计合计。”
田冲不满的说:“现在全村百姓都看着哪,这户进行不下去,咱们再撤回去的话,以后谁家都动不了,工作就没法干了!”
彭长宜看了一眼这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武装部长兼区副主任,说道:“谁说进行不下去?他在那里软语安抚,还带个记者,你这里一举一动都会到钟书记耳朵里,只能耗着,12点以后收工,最后再给他一天的时间。一天以后再来。”说着,就走了出去。
田冲很不理解彭长宜怎么变软了,就嘟囔了一句,随他走出院子。
任小亮见彭长宜过来了,就低头说道:“我看他们要死抗了,长宜,我还有事,高尔夫司徒先生打来电话,叫我过去,我带邢记者先离开,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招呼邢雅娟就一同上了车,走了。
彭长宜看了看,问道:“任书记的车什么时候来的?”
旁边一个人说“刚来。”
彭长宜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一家子人,跟田冲说道,“这个村的支书和主任哪儿去了?”
田冲说:“书记和主任的宅基也在这次的清理范围之内,他们说不方便出面,回避了。”
彭长宜立刻就火了,他故意大声说道:“什么不方便出面,还不是自己缺理吗?先把村干部的问题解决了,再说老百姓的。叫他们躺着的人起来,先清理村干部的宅基!”
田冲一听,想小声跟彭长宜说什么,彭长宜故意不理,大声说道:“通知书记村主任,下午到区里报道。”说着,也坐上车,扬长而去。
田冲想说什么,刘忠制止住了他。这时,书记从旁边出来,说道:“田主任,我的情况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吗,怎么……”
刘忠说:“什么也别说,彭主任让你们下午去你们就下午去。”
说着,他也走了。
彭长宜回到单位,就接到了任小亮打来的电话,他说:“长宜,你回去了?”
彭长宜说道:“是,我回单位了。”
“最后怎么说的?”
“书记和主任的宅基也在清理范围,我让咱们的人撤回来了,下午把书记和主任叫来,先把村干部的宅基说清楚,再说其他人的。”
“对,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这个情况,那个老头跟我讲,如果别人都清理,他也清理,我说别人是谁,他不说。”
“明白。”
任小亮又说:“中午你过来吧,司徒先生邀请你过来,一会张市长也过来,商量一下开幕式那天的具体情况。”
彭长宜说:“我不过去了,谢谢司徒先生的美意,我等等刘书记和田主任,我们商量商量下午的事,那边有您就行了。”说着,就挂了电话。
高尔夫历时三年的建设,已全部完工,即将交付使用,过几天,将举办港澳两地的高尔夫邀请赛暨高尔夫俱乐部落成典礼。由于这个俱乐部坐落在北城,而且司徒先生又是港商,市里责成北城全程参与这个典礼仪式,做好服务和招待工作。
司徒清源是张怀招来的最大的客商,这个项目也是张怀一手主抓的项目,捎带着还抓出了一排小洋楼。
那个小洋楼已经住进了第一户人家,那就是洪副省长的父母,但是没人知道这一对老夫妇是谁,但是他根据陈乐提供的情况分析,确认就是洪氏父母,因为在他们入住前,张怀往这个地方跑的特别勤,沙发家具都是亲自押运过来的。
陈乐比较重点关注这个小洋楼,因为他知道,他完全是凭借这个小洋楼,结交了彭长宜,才有了今天的身份,所以对小洋楼和张良的家人就多了一些留意。
彭长宜觉得,这个小洋楼自从盖好那天起,已经闲置了两年多的时间,没人敢公开去住,即便是洪副省长,也只能偷偷让父母来住,他到现在都没有露面。随着知情人对它的淡忘,这个小洋楼即将跟高尔夫俱乐部一起热闹起来。
这时,刘忠推开了门。彭长宜说道:“都回来了?”
刘忠说:“我们组的人回来了。老田有些不高兴,以为凉他哪。”
“唉,这么大的阵势去了,最后灰溜溜的出来,没有动他家一块砖头,总得给咱们自己找个借口吧,要不怎么在老百姓众目睽睽之下出来?他有什么不高兴的?为什么不把工作做细?去了那么多人,结果无功而返?”彭长宜有些生气。
“是啊,我发现老田一味模仿你,又模仿不像,瞎咋呼。”刘忠笑着说。
“唉,现在农村工作不好做,必须把困难想足,不然老百姓不买你的账。”
“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把他陷在那儿吧?”刘忠说道。
“嗯,咱们下午去高安,找他当县长的儿子去。”
“去高安,那么远,下午能回来?”
“下午回不来半夜回,必须下午去,我不是说了吗,先清理村干部的,其实就是想稳住他们,给咱们自己赢得时间。中午吃完饭就走。”彭长宜坚定的说。
“那村支书和主任要是来了呢?”
“不管他们。”
“他们两家也在清理范围。”
“我知道,不就是多占了村边的地了吗?交罚款就是了,已经盖好了,没法恢复地貌,按要求罚就是了。”
“那咱们走了,他俩就白跑一趟了?”
彭长宜瞪着眼说:“你还心疼他们白跑一趟,尿炕还没挨揍哪!你一会告诉老田,让他们抓紧交罚款。没钱找基金会贷款!”
彭长宜看了看表,对刘忠说:“你给老田打个电话,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刘忠想在他这里打,但看见彭长宜已经拿起话筒,就回自己屋去了。
彭长宜这个电话是打给如今已经是锦安市政府秘书长戴隽茹戴阿姨的,他跟戴阿姨说下午路过锦安,问她出去不?
戴秘书长说:“我哪里出得去呦,天天忙的跟个陀螺似的,长宜有事吗?”
“没事,我给您稍点土特产,是靳老师最爱吃的。”
戴秘书长说:“长宜,你把他惯坏了,自从你们给他出了那本书后,现在变本加厉还想接着写,长宜,你可不许再助纣为虐了。”
彭长宜笑了,上次老师那本书是他和寇京海两人帮忙出的,最后还给他卖了一部分书,老师很高兴,尽管戴阿姨嘴上这样说,实际心里也是很知情的。彭长宜就装作很听话的说道:“好,我听您的,不过这个东西得给老师拿起,马上就到周末了,等他回来就能吃到。”
戴秘书长笑了,温和的说道:“好,我就当个地下交通员,负责给你转交,你们师生情谊我是不好违拗的。”
吃过中午饭,彭长宜带着刘忠和田冲就出发了,他们绕道从彭长宜的老家县城,买了两袋酱熟的驴肉,他没有让老板把这两袋驴肉放进包装盒,那样太显眼,就直接装进一个普通的食品袋里,然后就向锦安市里驶去。
田冲有些不解,说道:“彭主任,你不是想贿赂白老头的儿子吧?”
彭长宜一听,撇着嘴说道:“我贿赂他?他小名叫白糖!”
田冲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愣住了。
刘忠也没纳过闷,重复着说道:“他小名叫白糖?”
正在开车的老顾笑了,说道:“长得甜!”
田冲和刘忠终于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哈哈哈”大笑起来。
彭长宜也禁不住笑了,说道:“亏你们想得出,我还给他送礼?哼。”他嘴角往上弯,习惯的露出讥讽的笑意。
将近两个多小时,他们才到了锦安市政府办公楼,彭长宜拎着东西进去了,其他人等在车里。过了半个多小时,彭长宜笑眯眯的出来了,说道:“继续前进。”
高安县在锦安的西南部,紧邻南岭县,是锦安比较贫困的地区,多丘陵,是早期的国家级贫困县。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才到了高安县政府所在地。下了车后,彭长宜四处看了看,果然看见了县政府东侧,有一面墙大的公开栏,上面有县领导班子成员的照片,他佯装活动筋骨,就走了过去,目光就落在了一个叫白中林人的身上。由于事先在他家里见过他们全家福的照片,彭长宜便记住了这个人。
按说现在正是上班的时间,可是整个院子冷冷清清,不见有人出进,直到他们进了县政府的两层小楼,才看见一个人夹着皮包走了进来,脸红乎乎的,估计刚从酒场上下来。彭长宜赶忙伸出手,单刀直入的说道:“白县长您好。”
那个人一愣,看了看他们三个人,都不认识,但是口音不是本地人的口音,就客气的伸出手,说道:“你好,你们?”
“白县长,我们是亢州北城区政府的,特地来找您。”彭长宜说道。
那个姓白的人一听,就收起了笑容,说道:“我一会还有会,眼下没时间。”说着,就低头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彭长宜紧跟他身后进了办公室,那个姓白的人回头一看,他们三人居然跟进了办公室,就气呼呼的说道:“我说,你们怎么回事,我直说一会还要开会,没有时间!”说着,他站在门口,冲外喊道:“来人!”
喊了半天,也没人出来,估计其他人都没来上班呢?
彭长宜说道:“我知道我们是不受欢迎的人,但是,既然我们千里迢迢的找您来,就一定要跟您谈谈家里的事。您可以去开会,我们在走廊里等您。”
彭长宜说着,就要往出走。
那个人急了,喷着酒气说道:“我说你什么意思?威胁我?你长着几个胆儿?”
彭长宜知道他是借着酒劲说大话,就回过身说道:“我胆儿不多,就一个,不敢威胁您,您最起码是副处,我充其量是个正科,他们俩个就更提不上了,都不具备威胁您的资格。您也是政府的领导,您最该了解政府工作的难处,我们只希望得到您的理解和支持。”
那个人跟本就不吃这一套,说道:“你们带着身份证明了吗?”
彭长宜一愣,摇摇头。
“没有身份证明,我知道你们老几?一个科级干部,这样跟我说话,你还不够资格!在这样无理取闹下去,别说我不客气。”
彭长宜气的脸都白了,他说道:“好吧,我见见你们县委书记或者县长,请他们给我们验明正身。”
“哈哈,见他们,他们三天前就被锦安市纪委请去交代问题走了。你敢这样跟我说话,哼!”说着,就冲楼道里大声囔道:“来人,都死绝了吗?”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女同志,说道:“白县长,有事吗?”
“去门口叫保安,多过来几个人,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彭长宜一听,这整个一个混蛋!真不知这样的人怎么混到了副处,还是副县长?他刚想说什么,就听那个人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话筒,生气的说了一句:“谁呀!”
可能里面的人报了家门,这个姓白的语气立刻软了下来,说道:“秘书长,怎么……怎么是您啊,您……您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完全是换了一副嘴脸,卑躬屈漆的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