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一些地址、电话、房产公司、房屋照片和“x小姐”的联系人贵姓。很难说这是不是最具诗意且最没有效用的房地产广告,总之简爱到北五环外一家网吧出示上网,在电子邮件里写下这些话时,也颇觉遗憾。这些浪漫的句子是她研究情书谜语的成果,她却只能将它们组织在无聊且虚假的垃圾邮件中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封垃圾邮件就是犯规小组的密码信,愚公曾提醒她要力求不露破绽,她便与“同事们”约定,密码信一律以“双重倒置”的体例进行编写和。所谓“双重倒置”,指的是信的核心部分既要从最后一句向第一句倒着读,又要模仿藏头诗,第一句取最后一个字,第二句取倒数第二个字,依此类推,呈斜线型解读。另外,为避免字眼过于直露,她还利用谐音增加了一到保险。所以,这封信包含的情报是:明陈(晨)长(常)金铸(柱)回大羊吞(屯)村。简爱的文采有限,自觉于这篇打油诗都称不上的广告里倾注了足够的才情,可惜同事们关心的只是隐藏的信息,不会像品鉴唐诗宋词那样认真体会自己的创作用心。
除此之外,情报的另一部分内容包含在地址电话等联系方式和联系人信息中,这是简爱设定的另一种编与读的方式,较之前一种简单些,即摘取每条加粗或加括号信息的首字,拼起来,同时辨析谐音。比如她今天加粗或加括号的“伊春市,腾龙集团,季小姐,(浙香楼西,火神庙以南200米),隋先生,(同昌药房对面)”,首字拼读就是“伊(翼)腾季(记)浙(者)火(或)隋(随)同”,因有未加粗的文字和数字杂于其间,此类密码倒也算隐晦。被编作密码的公司和人员信息都是真实的,取自公开的广告、招聘启示以及网络地图,这就避免了调查虚假广告的执法者的怀疑。
“明晨常金柱回大羊屯”和“翼腾记者或随同”的情报都是但丁打探到的,若白蛇不需要再养伤,这就当是她的任务了。临近中午十二点,但丁终于看到常金柱兴冲冲从翼腾大厦走出来,站在街边叫出租车。点菜时就结了账的但丁立马儿快步跟出去,待常金柱坐进车去,他也跨上电动车尾随其后,一路到了常金柱住的旅馆。趁常金柱上了楼,他凑到前台,装作帮即将来京旅游的朋友订房间,打听起空房的消息来。交谈中,他从殷勤的服务员口中得知,“刚刚上去的一位客人,住二楼的,他退了房,说明天一早就走”。至于翼腾网的记者可能一起去,则源于他的推断:常金柱在北京有几天了,去翼腾大厦被他看见就有两次。看起来他掌握着翼腾网感兴趣的新闻线索,能够愉快地与他们合作。如果仅仅是想给翼腾网提供这条线索,他完全可以亲自或让别人又微博等网络手段与网站联系,那样翼腾网当天就可能以《传xxx》的标题将之发表出来。可这几天他天天盯着翼腾的网页,却搜不着“大羊屯”三个字。由此预测,翼腾可能派出记者随举报者常金柱一起去大羊屯村作详细调查。
到这时,但丁已不能确定这个常金柱是否应算作愚公要他检索的“那帮人”了,毕竟当时愚公没把这些人归类,分出谁无辜谁奸恶。他想:我最初是因他的姓氏才把他当成“那帮人”的一员的。可就身份而言,他只是个卸任多年的老书记,不如“那帮人”中那些现任官员显赫,依眼前的情况看,没准儿他是看不惯现在那帮当官的胡作非为,专程进京告状检举他们呢。对,这样就解释得通了,就算是同姓亲戚,老干部保持好作风,或者与“那帮人”有利益冲突,也能或真或假来个“大义灭亲”嘛。
但丁为自己的结论得意,因为照这么发展下去,常九城、常飞虎等人的恶行就将被媒体曝光,他们至少会面临舆论的判决和法律的调查,而愚公就不必待在那儿了。他激动得不顾头顶的瘙痒——昨天下午回家路上,他特意到立交桥下的理发摊儿花5块钱把满头卷发剃平、脸上胡子刮干净,以便第二天变一番形象出现在同样的蹲守地点,不料理发师的刀不干净,使别的顾客的皮炎传到他头上,弄得他的头皮自早上起来便红肿发痒——恨不得将自己的这些推理统统说给简爱听。但他不能,他只得让它们浓缩成纸团中的两行话。随后,他骑着电动车赶赴约好的地点,把纸团随手扔进停在旁边的自行车的车筐里。待他转身离去,仿佛和他素不相识的简爱方走到她的车前,揣好那纸团,推车走远。
网上有一种专门收钱帮人写垃圾广告邮件的写手,小组的密码信机制确立下来后,刑天根据他邮箱里收到的垃圾广告邮件追踪到几个属于这类写手的电子邮箱账号。“这帮丫挺忒烦人了!我猜里头不少培训、投资的广告全是骗人的。你就行个方便,我没权治传销团伙儿,业余收拾收拾这种小骗子总行吧?”于是,靠着郑蓉“行方便”协助,他挑出三个网站域名在内地、已经被写手放弃的邮箱。利用网站的重启系统,他将这三个尚未彻底注销的邮箱账号激活,专供简爱发密码信用。今日要发的这封信,便是写到其中一个邮箱里,发给卓吾,以及十二个傀儡邮箱。“傀儡邮箱”是但丁取的名称,包括九个由小组成员以不相同的ip匿名注册的邮箱,以及简爱每次写信前从交友网站的公开信息里任意选取的三个确定不会引来调查的邮箱地址。咳咳,但丁这小子出外勤也挺厉害呀,关于“那帮人”,我却不能提供更多的消息了。点击“发送”时,简爱心想。
简爱的邮件按预定时间发出近半个小时后,卓吾乘着夜色摸到信号好的地方,掏出智能手机上网登录了邮箱,然后才回去钻睡袋。
留驻北京的“同事”报告的新情况,愚公等三人实际已有预感——今天下午三点以后,路障那边便再无人把守,那根木头也被放倒在地上。
夜渐深,洞口外茫茫一片漆黑,受愚公情绪的影响,三人都没有多少睡意。他们的手电亮度调到最低,照进各自的被子或睡袋里,通过反射出来的微弱光线模糊地看一看彼此。“卓吾,你好像比较了解这个翼腾网?”愚公问。“但丁比较了解,都是他告诉我的。”“那……把他和你说的说给我听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