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参令部队让出一个口子,等姑墨骑兵过得差不多时,挡住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说我们放走你们,联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将军知道两国事先有约,说你们帮了姑墨,姑墨肯定不会不管你们,都跟我走吧!臂缠白布的莎车骑兵,跟随溃逃的姑墨骑兵一路奔跑,进到南城时天色已晚。由于姑墨的骑兵平时不驻在南城,南城只有几处步兵大营,一下子进来几千人马,住处成了问题,好不容易安顿到民宅,月亮都升到头顶。国王马弥派人来请,说是设宴给退进城的骑兵军官压惊。其实宴会只是个名头,主要是让莎车骑兵协防。江瑟强调莎车本来是保持中立,出兵不出力,现在因为战场混乱被卷进姑墨城,也只是暂避风头,过两天和联军说和后就要走的,也不想和联军结仇。
马弥戴着一顶厚厚的毡帽,据说越是到夏天越是怕冷,眉毛是又粗又长的那种倒八字,眼睛一睁就显出几分凶相,端着酒盏冷笑几声,说他与莎车王都娶的匈奴贵族女子,说起来都是亲戚,莎车本来就该和龟兹姑墨是一锅的,眼下暂时归顺汉朝,那也是权宜之计,你们这些当将军的不会不知道吧。昨天你们放姑墨骑兵一马,后来又进了姑墨,就已经和汉朝结仇结大了,你不打他可以,他不打你才怪。再说咱们两国私下盟约,人家知道了也不会饶你,还是和姑墨一起防守吧!我姑墨今天虽然损失了大半骑兵,但有一部分是借龟兹的,龟兹不会就此罢休,还会派兵来援助的。再说了,守城主要用步兵,姑墨的三千步兵还没参加战斗,完好无损,只要我闭门不出,外面的人就没办法。那联军算个,过几天粮草不济,自然就会作鸟兽散,那时龟兹骑兵也该到了,咱们里外加攻,骑兵全部杀出城,不杀他个人仰马翻,本王就不是马弥。
听了这番慷慨陈词,祭参用胳膊肘捅了捅江瑟。江瑟唉声叹气,勉强答应,说人马今后还要吃姑墨的粮草,莎车两千骑兵就当步兵用,东西南北四个城门,我们替国王守一个吧!马弥大喜,觉得这样一来就将莎车彻底拉下了水,决定将西门交给莎车军队,次日一早就在城门楼上交接。
南城作为姑墨的王治所在,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看起来比莎车城略小,但城内住了一万多居民,是天山南麓牧区和农区之间的商品贸易中心,土夯的城墙很坚固,又有护城河环绕,粮草储备充足,挖地五丈就有水,的确易守难攻。四个城门和四个城角都建有箭楼、敌楼,西门外是平展展的农田,水稻和胡麻苗才都一拃来高,没有一点掩蔽,不管什么人来进攻都非常暴露,即使强行越过护城河,也会成为弩箭的靶子。然而,祭参现在顾虑的不是这个,他担心联军到达后他不能尽快抓住马弥,两军厮杀起来,会造成很大的伤亡,不管是敌方还是我方,生命总是宝贵的。他借熟悉城内地形的名义,将甘英绘制的王宫周边地图一一作了勘验,制定了好几套行动方案,并与都尉江瑟商议,以西门为中心,在城墙上向南北布防,将整个城西都控制在手里,然后安排一支三百人的机动部队,随时可以向王宫发起进攻。
过了两天,联军的人马就开过来了,兵强马壮的联军将南城四面围住,连一只鸟儿也飞不出去。祭参在城上大声喊话,说莎车已经和姑墨联盟了,城池固若金汤,城内粮多草足,联军攻是攻不下的,不如转身回去,两家罢兵。这就等于明确告诉联军,他已经控制了西门。班超骑在马上,一看西门在手,成竹已在胸中,干脆来个声东击西,急令康居的八千骑兵一起拥向东门,并将八部战车布在河边,拉开攻城的架势,康居人将两千多姑墨俘虏全部赶下护城河,让其抬着梯子木板,给联军架桥,样子做的非常像。姑墨守军也不管那些俘虏是受人胁迫,在城墙上不停地放箭,许多俘虏都被射死了,尸体填满了一段河床,剩下的畏首畏脑,不敢再下河,就让康居骑兵全部杀死了。
祭参观察到姑墨守军把重点转到了东城墙,让江瑟在城墙上防止南北两端夹击,自己下到城门,突然命令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让联军的骑兵迅速进城,然后上马,领了三百机动人马一溜烟冲到王宫,说西门失守了,要卫队和他的人一起掩护国王向北门撤退。卫队的人一听西门失守,大事不好,危机关头,护王要紧,就赶紧跑进去禀报。祭参紧跟在后面,让他的人边走边清道,将王宫里边的卫士全部解决掉,及至见了马弥,这国王已是大惊失色,却不忘责备,说刚才接报联军在攻东门,怎么西门就先破了,你们莎车军队是怎么守的?
祭参突然出剑,大声喝道:汉使参军祭参在此,不想死的赶紧投降!这时他的人已经完全占领了王宫,把马弥和几个近侍团团围住,有个卫士还想反抗,手刚摸到刀把上就被砍了脑袋,吓得马弥直冒冷汗,皮帽子边沿都被浸湿了,眉头皱得像三条深沟,眼皮一动不动,嘴巴张得老大。祭参知道这个老狐狸正在后悔,后悔不该将西门交给莎车人,更后悔没搞清莎车军队里有他这个汉使队员,但他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紧要的是马上挟持马弥,迫其下令全城投降。所以他用剑尖挑起马弥的毡帽,这就是对他的最大蔑视了,因为姑墨人一向把帽子看得比脑袋还重要,甚至有“脑袋在,帽子在”的说法。祭参问他是愿意马上让军队放下武器呢,还是让康居铁骑屠城,把南城变成坟场,让姑墨亡国灭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