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山双手负后，望向那个缓步走来的少年。
“很拙劣的手段。”
的确是很拙劣的手段。自时长生刚踏入他最深层的灵域之时，他便发觉了他的弟子，车七星，或者可是说是车小北。
车小北先是离开时长生，兜兜转转一圈后，又施展一门秘术回到时长生的体内，蛰伏于气海之中。
他知道段青山必然会知晓自己的存在，若是对方存心不想见他，那他车小北就算是寻到地老天荒都寻不得。
可他却不知道，即便是施展了药尊者所传授的秘术，依旧能被段青山寻得端倪。
毕竟一个只是身死的地仙，而另一个却是实打实的六窍修士。
面对段青山的话语，车小北一言不发。他手中已如同崭新一般的云海剑，正散发着凌厉的剑芒。
手中的剑，剑意愈发浓烈。
段青山依旧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他继续缓缓说道：
“你就这么肯定能通过这小子找到我？”
车小北又往前前行了数十步，此刻的段青山刚好在其剑围之内。他深吸一口气，看似随意地说道：
“反正只是一缕残魂，试上一试又有何妨。何况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面对这个昔年的教导自己的师傅，面对这个当年亲手将自己斩杀的师傅，车小心中有很多话要讲，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欲言又止。
段青山仔细地看了看眼前已经逐渐清晰起来的车小北，眼神中有股别样的神采：
“好吧，你现在找到我了，想怎么办？”
车小北答非所问“成了吗？”
段青山无奈摇了摇头，我觉得车小北应该是在明知故问，有点故意将自己一下的意思。
“那值得吗？”车小北继续问道。
段青山忽得伸出了右手。他想像以前一样摸一摸车小北的脑袋，只是忽然想起眼下早已物是人非。
这徒弟是他亲手斩杀的。
段青山收回手，说道：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现在谈这个没有意义。值得也好，不值得也罢，因此事而死的人都不能复生。
“师傅！”车小北最后喊了一声。
若是他此刻并非是元神之躯，定然能从他的眼眶中看出汩汩而流的泪花。
这最后一声“师傅”，似是将过往的种种一剑斩断。
车小北缓缓举剑过头顶，一身澎湃剑意流淌周身，玄门旧址之上的一些细小碎石也跟着盘旋的剑气，一通打转。
段青山没有施展任何的术法神通，就这么静静的凌空而立，任凭迸发的剑气肆意拉扯他的衣角。
“先问个没有意义的问题，然后打算再问剑？”段青山思绪渐渐偏远，仿佛见到了许多年的的车小北，他笑了笑，“你果然还是那个天真的七星。因我而死之人确实不少，所有业果、阴德的亏损我可以都一力承担。可若是让我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那个时候的车小北仗剑远游，喜好管天下不平事，以兼济天下为己任。阳光、朝气、天真、又……愚蠢！
“您造孽太多，业障太深，我不得不出剑。”
车小北的这个“您”依旧能看出他对段青山保有很高的敬意。只是双方在一个原则上大相径庭，终归不是一路人。
段青山深深地看了一眼车小北，无忧丝毫估计那柄虎视眈眈的云海剑。他说道：
“你知道没结果的。放下剑吧，我想法子让你再多看看这个世道。”
车小北一脸的决然神色。纵使他活了千年，又死了千年，眼神中充满稚气的坚毅目光依旧给段青山传达了一个意思：
收手吧，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还会死更多的人的。
剑气撕扯着段青山的衣角，猎猎作响。段青山开口说道：
“就因为当年你不肯交出云海剑中的气运，我连你都杀。回头？”
段青山待车小北亲如子嗣。回头？绝无可能！
剑起！剑落！
……
长剑仿佛要撕裂开这个空间，呼啸声如何疾舟上不断远处的猿啼声。
“你若是出剑，我就杀了那小子。”
段青山此言一出，剑尖在距段青山十几丈的位置截然而至。一时间，车小北举剑呆立在原地。
段青山轻笑着补充到：
“给你两个选择，收剑，我留他一命；或者你继续出剑，而我则会宰了那小子。”
段青山抬手一指，正是昏死过去时长生所处的位置、
车小北举棋不定。不知不觉间，手中的剑开始一寸寸的下移。
段青山继续不急不躁道：
“你是不是是在想，若是真这么做，他便会因你而死，这么做你便是与我无异？”
被段青山这么一激，车小北重新将下垂的剑抬高了数寸，只是依旧没有斩下。
段青山继续怂恿道：“对！何必在意他的生死，这世道时时刻刻都有人死，人命恰恰是最不值钱的，尤其是修士的命。”
车小北内心天人交战，手中的剑变得不再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