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十三娘都闷闷不乐,我问她那行李怎么回事她也不答,只是念叨着什么女儿大了终是要离家的云云。
怎么,难道十三娘真要把我嫁给什么那王二老爷不成?!我生辰还未到,尚未行及笄礼呢!
当晚,那帮人如约而至,然而来的人数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有侍卫,有女子,还有太监,他们皆身着宽大的麻质宫服,那种衣服只有大邺宫里的人才可以穿,咱们这些普通百姓是穿不得的,我也只是幼时在惠帝出宫祭天的时候见过宫里的人。
小时候我觉得他们很是神秘,因为他们总是有着一成不变的表情、一成不变的梳妆与衣着。那些皇宫贵胄们总是穿着最最华丽的服装,有着高高在上的神情,卓尔不凡,不苟言笑。而如今,这么些“宫里的人”为什么会在我家的布庄里呢?
为的侍卫是个高大的汉子,他向十三娘出示了金质的腰牌还有明黄的布帛——据说那是当今皇后娘娘的手谕,而后与十三娘几句交谈后,那几个宫女模样的女孩子便突然向我走过来,手里还拖着大大小小的匣子。
“你们、你们干嘛?!”我猛地后退几步,小腿磕着了木凳子,我“哎哟”一声,便轻而易举地落入那几个宫女的手中了。为的女孩子与我年纪相仿,长得水灵灵的,她笑着说:“殿下莫要惊慌,奴婢蟠桃,特来此为殿下梳妆的,而后便护送殿下回宫。”说话间她们已经手脚麻利地将匣子打开,里面皆是我见都没见过的漂亮饰。
原来她叫蟠桃,我艰难地收回放在匣子上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两手揪着衣角:“叫啥‘殿下’啊,还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多不好意思啊……等等,啥?我我,我……”我难以置信地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蟠桃她们一个个都捂着嘴笑了,我望望十三娘,她眼神黯然地说:“阿樱,不瞒你说,你身上流的是先皇的血,今晚你就该入宫了……这事儿我瞒了你十五年,事到如今,不能不说了……”
我阿樱虽然在这邻里街坊的名声不大好,他们都说我是顽劣的疯丫头,可这几天十三娘的反应我多多少少能猜出来一点儿——我是皇室后裔,皇后娘娘派人来认亲来了!一定是的,我娘一定就是当今皇后娘娘,难怪我从来没见过我娘呢!我心里早已顾不上责怪十三娘,积极地回应回宫一事,那几个侍卫、太监看到我的反应都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唯有十三娘一脸凝重。
如果我真的是惠帝的女儿,那么我少说也是个公主啥的!这会儿这帮人来得正好,且不说我成了身份高贵的皇族,那欠王二老爷一千三百两纹银的事儿不也解决了么?如今的情况,我是不得不入宫了。我心里如打翻了的五味瓶一般纷乱不已,但却有种隐隐的庆幸感。如今宫里的人忽然来认亲,不恰好解决了咱家的困扰么?十三娘为何一脸的不开心呢?
简单的梳洗过后,我有些失望——我的头饰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嘛!蟠桃向我解释说如今是为先皇的服丧期,故而衣饰以素净为主,况且我尚未及笄,式不宜过于繁杂。
临行前我慷慨激昂地与泪水涟涟的十三娘告了别,风萧萧地坐上了豪华的辇,车轮滚动,碌碌的声音完全掩盖不了我内心的激动——小时候我时常做白日梦有朝一日成为大邺公主啥的,没想到如今竟实现了分,岂不快哉!
我将头伸出窗外,贤樱布庄已经小的如豆荚一般,那熟悉而温暖的烛光久久不曾熄灭,我忍不住想,十三娘一个人住晚上会不会害怕呢?
但这种情绪很快便被我抛至脑后,我路上不停地构想,那座巍峨的大邺宫究竟是怎样的雕梁画栋,又是怎样的气势磅礴呢?我忍不住用手指摩挲着衣袖那上好的质地,心说这月白色礼袍可不比秀贤的差吧?<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