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歧见了,心中既感且佩,当下咬破右手食指,用指血将石头上萧玄直的名字涂抹得鲜红。他才涂了两三个名字,食指上的血便干了。他又咬破右手中指,继续涂写起来,直到将石头六面的名字都涂遍了,这才郑重地将石头安放在坟头上,又在坟前磕了几个头,默默祝祷一番,方才跟随袁师道,依依不舍地离去。
袁师道见他将石块放在坟头上,心想偌大的一个石块,压在坟头之上,地下之人岂不是永世难以翻身,实在是于礼不合。但见张玄歧这么做,显然是出自一片痴心,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袁师道此前与萧玄直攀谈,了解了一些张玄歧在天龙山的境遇,知道这孩子并非是那种名门纨绔子弟,这时见他如此重情,不由得对他多了一点看重之意。又想,逍遥山历来子弟单薄,张玄歧出身名门,又经历过世事的磨砺,或许是个可造之材,如果能够将他纳入门下,用心指点,日后有所大成,也是逍遥山的门下之幸。但是,他的这些念头,都只是一闪而过,当下来不及多想,便带着张玄歧一同上路,前往酆都。
袁师道从酆都折转回来的时候,一路上移形换影,极为迅捷,这时带着张玄歧步行前往,虽然他脚步快捷,仍然觉得道路漫长。二人忽忽走了将近两个时辰,酆都城依然遥不可见。袁师道见张玄歧面露倦容,知道他的身体吃不消,正想找个地方休息一阵,这时,转过一个山坳,只见大江的一条支流横在眼前,当头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袁师道来时一闪而过,并没有特别留意到这条河流,这时带着张玄歧,方才发觉,这条河流虽然宽不过百米,此刻竟然成了一道难题——张玄歧的功力太浅,无法带着他,施展移形换影一类的法术过河,若是沿着河岸寻路过河,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的工夫,只怕耽误了正月十五的大事。
袁师道想了想,来到河边近水处,抽出头上的玉簪,口中念念有词,拿着玉簪在水面上一划,只见水面应手分开,凭空分出一道长约丈许、深约半米的沟来。但是,他再运功施法,这条沟却不再变大,终究无法将河中的水面分开,好让他二人从河底过河。
袁师道的脸上,不由得有些讪讪的表情,轻咳了一声,说道:“我年少的时候,学过这门金钗分水的法术,当时觉得太过儿戏,派不上用场,便没有多下功夫,谁能想到竟然有今日……”
袁师道站起身来,一时踌躇无策。他四处观望一番,偏偏目力所及之处,山是濯濯童山,连低矮的灌木都见不到一丛,更没有成材的大树。他正在犯难之时,突然看到河岸边有不少形状各异的鹅卵石,顿时心中一亮。
袁师道俯身拾起一块片状的鹅卵石,递给张玄歧,问道:“你会不会打水漂?”
张玄歧不知道,他此刻忽然说起打水漂,是什么用意,天龙山依山傍水,这些小孩家的游戏,自然人人都会,便点头嗯了一声。袁师道说道:“你打一个与我瞧瞧。”
张玄歧拿着那块鹅卵石,冲着水面平掷了出去,只见那石块在水面上连漂了六七下,还没到河中央,就沉入了水中。
袁师道见那石块漂出去有二三十米,他小小年纪,能掷出这么远,臂力尚可,当即点头赞许。他又找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鹅卵石,说道:“咱们便从这鹅卵石上过河。你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
张玄歧想都没想,当即照他说的做了,正在纳闷,袁师道说从鹅卵石上过河,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见袁师道右手一挥,那块鹅卵石迅疾地落在水面上,打出一个接一个的水漂,向河对面漂了过去。
张玄歧眼盯着那飞出去的鹅卵石,只觉腰间一紧,身上陡然一轻,发觉自己被袁师道单手拦腰抱住,顿时如同腾云驾雾一般。
只见袁师道单手抱着张玄歧,后发先至,身形赶上那飞出去的鹅卵石,右脚脚尖在那鹅卵石上轻轻一点,便又向前腾空飞起。他与那块鹅卵石几乎同步飞行,等到他落下时,恰好那鹅卵石也漂到了脚下方的水面上,袁师道又在石上轻轻一点。眼见袁师道跟鹅卵石同步几个起落,那鹅卵石漂到了对面岸边不远处,没入水中,他已然带着张玄歧过了河,落在河岸边的空地上。
张玄歧目眩神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此前见过袁师道出手,囿于见识,对袁师道的修为手段,还不觉得十分惊讶,此刻亲身体验,不由得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袁师道这时放下张玄歧,悠悠地吐出一口长气。他带着张玄歧打水漂过河,参照了移形换影的身法,又灵活运用了一些神行法门,看似轻而易举,其实颇费工夫。其间,他只要一个拿捏不到位,便会和张玄歧双双坠入河中,情形其实颇为惊险。因此,此刻看到张玄歧满脸景仰佩服的神情,他的脸上却是毫无得色。
(已完稿,全书23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