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昙儿的手段再怎么销魂蚀骨,终究与他不是一个人,并不能知道他的心意,令他百分百的满意。昙儿当日的表现,与此情此景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张玄歧这时才明白,为什么无面鬼王和余师古待在湖面的中央,留恋不去,都是一副妙不可言的神情。
他冷静过后,耳畔的欢声亵语,水下的各种肉身厮磨纠缠,仍旧无休无止。张玄歧情知这样下去,自己难以自拔,陷溺在这种情境之中,比起淹死在湖底深处,也好不了多少。
可是,要让他离开湖面中央,重新潜入深水之中,面对不测的险境,他心中既割舍不下,又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
张玄歧这么一犹疑,心中的欲念,顿时又腾腾燃烧起来。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根本无法抵御这种极乐的诱惑,索性放任自流,任随欲望的牵引,尽情享受肉身的欢娱。
潮起潮落之中,张玄歧觉得身体好像融化在了湖水里,同时魂魄出窍,飘飘欲仙。
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觉得自己的魂魄脱离了肉身的束缚,飘到了头顶的上空。这时,低头向下看,只见那一方湖泊,竟然是一个眼睛的形状,眼球、瞳仁都是清晰可见。
所不同的,瞳仁对应的是湖中央的位置,是白色的,而眼白对应的湖边的部分,却是深邃的黑色。
张玄歧看到这一幕,忽然想起进入骰子前看到的那个巨眼。他悚然心惊,只觉得魂魄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回到了肉身之中。
他下定决心,要找到来时的那个巨眼,离开这个古怪离奇的世界。他长吸一口气,将头部沉入水中,隔绝了萦绕在耳边,花样百出的欢声亵语。随后,他俯身下潜,一头扎进了那深邃的黑色之中。
张玄歧一离开湖中央的浅水地带,那无形的肉体,无限的欢声亵语,通通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数不清的无形手臂,拉着他,拽着他,向着深处下沉。
他这时隐隐觉得,湖底的深处,或许便是逃离此处的通道,于是也不挣扎,任随那些手臂拉着他下沉。
无边的黑色之中,张玄歧也不知道下沉了多久。渐渐的,他的意识模糊了,觉得眼前好像出现了一道白光。这白光越来越亮,一根血红的丝线,好像凭空出现,看上去十分刺眼,一下子缠住了他的胸口。不一会,又有许多的血红丝线出现,先后缠住了他的手脚。
张玄歧睁开眼睛,那白光一下子便消失了,眼前光线昏暗,似乎是在一个深邃的洞窟之中。
他动了动手脚,发现当真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但是看过去,手脚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他的胸口,被紧紧缠住了,虽然不至于窒息,但是总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加上手脚被困,感觉十分的难受。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只见自己是悬在了一个洞窟之中,身前不远处,也有一人跟自己一样,悬在了那里,虽然姿势怪异,但却一动不动。
张玄歧看过去,待到看清了那人的脸,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这人竟然是赤城山的方轻云。
只见方轻云腰身扭曲,手脚翻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悬在那里。奇的是,他的双眼紧闭,脸上红彤彤的,流露出既兴奋又满意的神情。
张玄歧看方轻云像是醉酒了一般,姿势十分的别扭,自己看着都替他难受,他却是一副乐在其中的表情,心里十分不解。
他这时查看自己的处境,也是百思不解,自己身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常,怎么就被束缚住了手脚,困在了这里?难道,适才白光中看到的血红丝线,并非是幻象?
张玄歧正在寻思,怎样才能脱身。这时,只听见身旁不远处,有个声音笑呵呵地说道:“情窟这一关,我们这些老家伙是不怕的。倒是你们这些少年人,阅历尚浅,还不知道情为何物,一个把持不住,便会沦陷其中。”
张玄歧扭头看过去,只见说话的是个凭空出现的老者,自己却不认识。这个老者发如杂草,衣衫褴褛,开口便笑。张玄歧听他这么说,似乎他知道不少的内情,忙开口求救道:“前辈,此处是情窟么?那困住我手脚的,又是什么东西?”
那老者说道:“情窟之中,还能有什么,自然是情丝了。痴人有言,人间自是有情痴。可是风月无情,真正的情痴,又怎么会在人间?嘿嘿,真要想情根深种,情丝缠绕,还得在这情窟之中!”
张玄歧听他话里有许多的玄机,一时难以理解,又问道:“前辈所说的情丝,莫非就是那无形无相的血红丝线?”
那老者笑道:“情丝既然无形无相,又怎么会是血红的?”说到这里,似乎喃喃自语:“故老相传,月老手中的红绳,便是用情窟中的情丝织成的。这红绳原本无形无相,没有颜色,是以有情人的心血浸染之后,这才变成了红色,然后方有神效。世间的夫妇里面,怨偶何其之多,而神仙眷侣却是如此之少,便是因为,这有情人的心血,太过稀有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