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压抑的太久了,也许是一高兴酒喝得太多了,结果是乐极生悲。第二日的清早,张问韬和张三两个人都被发现人事不省,赶忙请了大夫来瞧,张三已经是于睡梦中撒手人寰,好在是并没什么痛苦。张问韬虽被暂时救醒,可大夫也说了,那不过是回光返照,张敬轩大恸。
张问韬虽弥留之际头脑却是分外清醒,他甚至是面带着笑,对儿子说道:“敬轩,不要伤心,这都是注定的事。那道长真是说的没错,他说要我咬咬牙坚持到你十五岁就好了,还说要带我去修行的,这不果真是应验了嘛,真是活神仙啊!”
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脸蛋,他接着说道:“儿啊,以后凡事都要靠自己了,一切都要小心,有人会害你,会骗你,可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因为也有人帮你,爱你。等你真的倦了累了的一天,就来找爹一起修行。”说罢,面带笑容,仿佛沉沉睡去了一般。
张敬轩知道,此生再也听不到父亲的话了。
敛葬了父亲和张二他们两个人,待挥洒了泪滴的泥土已干,张敬轩回到家中,让家中老仆人帮着变卖了家中的房产,一一分配重金遣散家奴和婢女,众人皆泪不舍去,张笑曰:聚散终有时,别日待重欢。大家相处一场,哪怕分离也不要面带凄容,也许哪一天又会高高兴兴的相聚在一起呢。众人终是不舍,那些婢女少不得洒下热泪涕别小主人,张敬轩哄得她们破涕为笑方好。送走了众人,只余下少许的银两,可只要省着点花,也可以维持他好一段时间的生计了。
张敬轩只觉无牵无挂,只是有一些空。
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人,是一张白纸,他与外界世界的接触还停留在八岁的阶段;同时也是一个宝藏,这七年间他的修文习武,内中感悟,无人切磋,故此他自己也根本不清楚自己的进境到底如何。
此时,县城中早已物是人非,之前的蒋县令已于数年前离任,城中的首富也不再是薛家,当年不可一世的几公子如今早不知飘零于何处。只不过七年的时间,世界好像变了一个样。而张敬轩也同样变化不小,从一个淘气贪玩的小子长成为翩翩少年,清秀的面容中带着一种可亲的单纯,而藏于内中的那一份审慎和冷静,则与他的年龄并不相符。
身无所累,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托父亲旧友的关系,进了衙门,做了一个小捕快。
这年代,捕快可算不上一个有前途的职业。世道不好,乱民丛生,灾象频出,官府应接不暇,捕快作为最底层的官府象征,平日里无非是维持个社会治安,抓一抓小偷小摸,日夜巡逻等等,却不见得受人待见。
而对张敬轩来说,他做捕快,只是因为八岁那年,父亲曾跟他说过,捕快是负责抓坏人的。如今的他并非再如当日那么天真,可他仍想试试看,与那小时候的梦魇合二为一,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或许,唯一的区别在于,再不存在什么打抱不平,而改称为执行公务。名不正则言不顺,这算是他用七年时间学到知识之一,他也想亲身尝试下,纸上谈兵是远远不够的。
不知该称为幸运还是不幸,刚一入衙门,崭新制服上叠压的褶皱还没被抻平,他就遇上了大案要案。命运之手好像急于弥补他那过分安静的七年,急不可耐的将他赶上了轰然滚滚的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