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午时,建康城内有袅袅炊烟升起,应是正在招呼客人的饭馆或是普通人家正在准备吃食。这个时代,没有家用电器、没有天然气、甚至连煤炭都还没有被使用。生火做饭大多用的是劈柴,当然也没有环保部门追究砍柴人盗伐森林资源。
那场冬雪过后,天气逐渐变得暖和,江南的冬天本来就是一个极为害羞的姑娘,刚刚看到衣裙的一角,便再难寻迹。
炊烟在午日的阳光下,轮廓显得异常的清晰,就如一棵不断发展壮大的树苗,在青天白日间肆意的舒展着。
炊烟不断向上升腾,逐渐汇聚在一起,在地上仰望,似乎与天边的云彩连接,仿佛这袅袅炊烟才是云朵的源头。
炊烟虽然直入云海,但其中的味道却留在了人间。相信顺着其中一股最为令人神往的气味,就能找到城内最美味的饭馆。
建康城外,也有炊烟,却显得有几分狼狈。烧饭的柴火不是什么上好的劈柴,甚至连劈柴都算不上。所谓劈柴,大多都是老树的枝桠或是小树的树干经过干燥制成,经久耐烧,不起浓烟。
但这里用的柴火却是些掉落的枯枝与依稀范青的枯草,火苗没起多少,浓烟倒是与那狼烟相媲美。
浓烟之上架着形形色色的“锅”,有缺了一边的陶瓦罐,倾斜的夹在石块上;有弧度稍微大些,勉强可以存水的瓦当;也有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旧头盔。。。。。。
总得来说,都可以当做“锅”用,却没有真正的锅。
锅内大多都是融化了些的雪水,有几片烂菜或是草根、树皮的算得上菜品丰富了。
站在城墙上的士兵,捂着口鼻皱着眉头,满眼厌恶的看着下面。这些该死的难民,不知从何地跑来这建康城下,交不起进城费也就算了,还赖着不走了;赖着不走也就算了,每天还要烟熏火燎一番,熏得你兵爷我站岗放哨都没心情了,晚上少不了去那霓裳阁逍遥一番,去去身上的晦气。
一匹白马穿行在衣裳褴褛的人群中,煞是扎眼,想来应该是哪家的贵公子出游回来,要进城。
可是再瞧马背上之人,衣服的颜色与马匹倒也相衬,都是白色,只是上面多了些青绿的斑斑点点与土黄之色,衣领处更有未干的酒渍还散发着微微的酒气,简直邋遢的不能再邋遢了。
干净利落的白马与肮脏不堪的骑者组成了一对很是奇葩的组合,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也给这些终日愁眉苦脸的落难之人找了些许乐趣,常歌行一人一骑很明显就是落了难的公子哥,生逢乱世,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自己等人渴了还有热乎乎的雪水饮饮嗓子,饿了还可以找些草根、树皮磨磨牙,没准儿别人,就如眼前这位,还不如自己呢!
这些人在打量常歌行的时候,同样,常歌行也在打量着他们。这些人大多扶老携幼、拉家带口,陈国这些年粮食收成并不好,加之赋税徭役严重,如今更是兵祸四起,便有了如此多的逃荒之人。
逃荒去哪里?大城市当然是首选,而建康城就成了被描述为遍地黄金,要饭都能三餐无忧的所在。
可是,当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自己国家的都城的时候,才发现,他们连进城门要饭的资本都没有。进城是要收人头费的,带着随身包裹进城更是要收所谓的占地费。
这些天有人卖儿卖女凑够了进城的人头费,也不知道日子过得怎么样。那些挑选孩子的富户人家,如挑牲口般看着牙口、长相、体型,总来来说女孩儿会比男孩儿贵上几文钱,但绝对没有一头牲口的三分之一,这就是乱世,人命如草芥。
城门口处有三三两两排队进城的人,多是些小地方的富户,避难于此,在他们想来那穷凶极恶的隋人,再怎么也不会打破建康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