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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吃不如落(1 / 2)

 时隆景十八年,无兵戈,天下太平。</p>

时隆景十八年,有旱有涝,天下不太平。</p>

这一带多山野多丘陵,人烟稀少,匪人四起多如牛毛。</p>

多也为了一口饭。</p>

前方有一座荒山,名叫二虎山。只因那山上盘踞着两只凶狠的老虎,分别叫作,大虎,二虎。这两只老虎占山为王,劫路索财,这两只老虎满手血腥,无恶不作!路人路过无不惊悚,附近百姓谈即变色,着实着实,吓死人了!</p>

他们是一个传说。</p>

便在二虎山下,便在一条路旁,在一处阴森森的树荫之中。</p>

摆着两个凳,还有一张桌。</p>

桌上一支笔,草纸是半摞。</p>

“二虎山招兵买马,名额有限机会难得,诸位英雄豪杰江湖义士,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你,你,还有你都来这里报名,排好排好——”二虎坐在凳子上大声吆喝着,手里举着一把大刀!大虎叹一口气,低头把玩着手中大斧:“兄弟,半天连个人毛也不见一根,你这又招呼个甚?”二虎擦把汗,神情坚决:“大哥莫急,一定会有人来,报名的!”</p>

所谓大刀大斧,都是砍柴家伙。大虎二虎亲兄弟,姓什么也不用说,大的面白有菜色,小的脸黄更瘦弱。这二人,便是传说中的二虎山双虎,又叫做大首领二头目,正是虎兄虎弟,当真威风神气!手下小弟众多,只是还没招着,也没办法,这年头啥都缺,尤其缺少人才,说来你能拿把柴刀占山为王,人家自然也能带把剪子打家劫舍,又何必到你这里低三下四做个小弟?</p>

人才啊,人才!在哪里呢?在哪里呢?究竟又在哪里?人才不比木材,要是木材就好说了。不得不说,二人以前乃是砍柴为生,只因这个世上木材太多砍的人也太多,所以走投无路之下——</p>

便如这招兵买马,那是一样一样地,竟争很激烈啊!</p>

人才!人才!说来就,来了!</p>

来了来了!</p>

一顶小轿忽悠忽悠走过来,前头一个轿夫,后头一个轿夫。</p>

二人满头大汗!这年头儿,坐轿子的那都是富贵人,况且瞧来沉甸甸份量那不是一般地重,想必里面很是有些金银财宝!二虎大喜,低声说道:“大哥,咱——”大虎重重点头:“招兵买马不忙,咱先开他一张!”旋即二人互一点头,提了家伙便待……</p>

“等等!”大虎悄声道:“轿夫?”二虎看一眼,手扬扬:“不妨!咱有刀!”</p>

“上!”</p>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二虎抡着刀神情凶恶,大虎傲然持斧一挡:“打劫!”两个轿夫小心翼翼放下轿子,长出一口大气,齐齐躬身恭敬道:“二奶奶,有土匪。”二奶奶?竟是一个老妇人?正所谓盗亦有道,这下可是不好下手,传出去于二虎山声名有损!大虎二虎一时犹疑不定,又见那两个轿夫面色古怪,大有幸灾乐祸之意,一时更是隐生不祥……</p>

“阿三,阿四,扶奶奶下去。”轿中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p>

大虎二虎互视一眼,手脚又开始哆嗦。</p>

只见搀扶处,帘动香飘飘,一只两只红绣鞋,玉腿宛若凝霜雪,其上纤纤杨柳腰,疑是天仙失足落——</p>

双虎大叫一声掉头便跑,忽然双双脖领子一紧!便如两只小鸡一般给人拎了回来,一手一个:“小兔崽子,说!想要劫财?还是劫色!”二虎低着头,半晌,哭丧着脸支吾道:“劫财。”话音落处啪地就是一记大耳光:“劫财?呸!奶奶如此美貌,你是瞎了眼睛么!你!你说!”大虎见状低头哈腰,面上堆笑讨好道:“我劫色!我劫色!”</p>

啪!</p>

又是一记重重耳光,将双虎彻底扇懵了:“你劫色?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个人,你配得上二奶奶么!”大虎二虎瘫倒在地,互相看一眼,发现都是要哭了!这分明是,一场梦啊!那是绣鞋么?那是船!那是两条大船!那是玉腿,那也是象腿,大象腿!杨柳腰,杨柳腰,这怕是有一千年的杨柳了罢!妖怪!天仙落下来,却是脸着地,头大如斗,鹰鼻狮口,回眸一笑,江水倒流!妖怪!妖怪啊!</p>

两只老虎慢慢爬起来,恭恭敬敬齐声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二奶奶大发慈悲,高抬……”话声未落啪啪又是两记大耳光,将虎兄虎弟一下打翻在地:“阿三阿四,捆了带走!”声声粗厉,有如老鸭,虎虎茫然,不明所以:“二奶奶,又带我二人到……”二奶奶咯咯大笑,脸上脂粉簌簌而落:“我有七妹八妹,美貌更甚于我,所幸至今未婚,你二人这便随了我去拜堂……”</p>

美貌更甚于……</p>

二虎闻言一跃而起:“大哥!与他拼了!”</p>

大虎随之怒吼连连:“兄弟!宁死不屈!”</p>

啪!啪!二虎再次滚倒在地,竟是全无还手之力:“不认好歹!捆上带走!”</p>

旋即双虎双双被缚,双双大声哭号,似乎双双快要断了气。</p>

本去抢钱,反给劫色,天下悲惨之事莫过于此。二虎哭道:“大哥,回回让人打个半死,一个铜板也没有抢到,我,我再也不当土匪了呜呜!”大虎亦哭道:“兄弟,再也没有下回了,此去羊入虎口,你我弟兄下辈子见了呜呜呜——”</p>

他们本是一个传说。</p>

果然,果然,果然不是一般地凶悍!怪不得大师兄说,山下女人是老虎,无禅千万不要惹!无禅无比佩服地看着那个比无禅还要高还要壮的女人,如是想道。这一切都发生无禅面前,可是无禅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无禅只知道无禅很饿,因此无禅要去找吃的,无禅只是一个过路的。</p>

只是无禅看那兄弟二人哭得如此伤心如此可怜,心中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妥……</p>

他们,两个,这是不乐意么?</p>

师父说过,强迫别人去做本不愿意去做的事情,那样是不对的。</p>

是了,他们需要帮忙,无禅应当上去帮助他们。</p>

即使女人是老虎,无禅也是——</p>

不怕的!</p>

“小僧无禅,呃,女施主,你还是放了他们罢?”无禅大步上前,认真地看着那个女人,很有礼貌地说道。咦?和尚?哪里来了一个和尚?二奶奶皱着眉头端详半晌,手一挥:“一并带走!”说是二奶奶,实则不过四十许人,这怕是又有甚么九妹十妹待字闺中,二奶奶慧眼独到,准备将这个和尚也……</p>

阿三阿四应声上前,无禅一动不动,任凭绳索缠身:“为甚要绑无禅,无禅又没有做坏事,女施主,你这样是做是不对的,我师父说过……”瞧他眉眼儿生得挺精神,未料竟是个啰嗦的,二奶奶一时大为不耐,恶声恶气道:“恁呱噪!闭上你的臭嘴!”话音一落无禅霎时闭上嘴巴,紧紧紧紧闭上!半晌,道:“女施主,不是这样的,无禅的嘴巴不臭,要说到臭,无能师兄放的屁那才叫臭,可是无禅也没有说过……”</p>

“好汉!好汉救我,救我兄弟一条性命!”大虎呜呜哭道。</p>

“是和尚!是两条性命呜呜——”二虎呜呜哭着更正道。</p>

“呜呜!呜呜!”无禅跟着哭了,竟也哭得很伤心。</p>

“阿三阿四,走着!”二奶奶泠笑一声,转身上轿。</p>

于是双虎外加一和尚分别被拴在轿子后头,哭天抹泪跟着走了。</p>

行了一忽儿,二虎皱眉瞪眼道:“你这和尚好生没用,我还当你,你,哎!你这是又来做个甚!”无禅闻言一般瞪大眼睛,貌似恍然:“是了!无禅是来帮忙的,是这样的!”二虎怒道:“你帮个甚!有种你去打她啊,打……”</p>

“嘘——”</p>

大虎悄声道:“兄弟,噤声!”二虎面色一紧,悄声指道:“和尚,你去打她!”无禅摇了摇头,悄声说道:“她不会武功,又是个女人,无禅不打她,呃,那样是不对的。”二虎看他一眼,忽而神秘低语道:“和尚,你会武功么?”无禅点了点头,一般神秘低语道:“会的。”二虎眼睛一亮:“那成!你过去和她比一比,怎样?”无禅眼睛一亮:“比武?好!无禅最喜欢,喜欢,可是无禅……”</p>

可是那人明明不会武功,又怎么和无禅比?</p>

无禅很是为难。</p>

“打打杀杀的那多不好,以后咱几个便是一家人了,哎——”大虎长长叹一口气,看模样竟似认命了!二虎看大哥一眼,蓦然悲从中来:“大哥!你怎,如此说!”大虎看二弟一眼,也是泪流两行:“兄弟,这是命,便认了罢!”旋即二人又哭,无禅也跟着哭,无禅心肠最软,最是见不得也听不得……</p>

阿四悄声说道:“哥啊,我有点儿累了。”</p>

阿三悄声说道:“弟啊,我也有点儿累。”</p>

阿四悄声说道:“哥啊,说实话,我是累得不行了!”</p>

阿三悄声说道:“睡着了么?”</p>

阿四悄声说道:“等等,你听——”</p>

呼噜——呼噜——呼呼呼噜——呼——呼——呼————唿呼!</p>

二人轻轻放了轿子,阿三指点道:“你,你,前边儿抬着!你后边儿,快去!”</p>

阿四上前给三人一一松绑,只余腰间一绳,仍拴在轿杠子上。</p>

你,你,是大虎二虎。你是无禅。</p>

好办法!</p>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死沉死沉,累死活人,换谁也是不行了。</p>

而前面的路还有很长。</p>

于是又走。</p>

半晌。</p>

二虎喘道:“大哥,我,我,我这……”</p>

大虎喘道:“二弟,我,我,我也……”</p>

“走!”“快走!”</p>

半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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