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不觉一愣,本以为这次隋廷实施的是美人计,他俩大可置身事外了,没想到丛瑢会这样问着自己,又见四女都两眼齐涮涮地看着自己,早容不得他俩有半丝犹豫,当下齐声道:“只要义父有用得着我俩的地方,我俩自当义不容辞,即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丛瑢神色淡淡的道:“那好,瑢儿那就这样与爹爹说了。”
裴矩震惊地盯着丛瑢:“你说什么?你等同去?”随即勃然怒道:“简直是乱弹琴!”
丛瑢恳切地道:“爹爹,既然无论让谁前去突厥,都难有万全之策,何不让我等同去,好歹还有个照应。还有现在看音姐情形,只怕如若爹爹不答应她的请求,只怕音姐说不定当真会跪死在厅前,既如此,爹爹何不允了音姐,瑢儿向爹爹保证,瑢儿自会确保音姐周全。”
裴矩不满地瞪着丛瑢:“到了那里,早已是群狼环视,你又能保证什么,如若音儿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爹爹又如何向你已死去的杨伯父交待?音儿已是他杨家的唯一骨血。”
丛瑢道:“可音姐执意如此,现在爹爹又如何能劝下音姐呢?既如此,何不遂了音姐的心愿,虽说此去凶险万分,却也不是全无生机,丛瑢虽不敢向爹爹保证,确保音姐无事,但肯定会相机行事。”
裴矩叹道:“这丫头向来懂事,没想到这次竟是如此执拗,给爹爹出了一道天大的难题。”
丛瑢道:“爹爹,您也不要再怪责音姐了,凭心而论,如若是丛瑢遇到这个情形,丛瑢也会义无反顾。其实音姐说的也没错,她除了是爹爹的义女,也还是皇室宗亲,那怕是当今的陛下,早记不得还有这门皇亲,可大义摆在那儿,遇有国难,自当奋勇向前,挺身而出,那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虽千万人,吾往矣。这不是爹爹过去一向教导我们的吗?虽说此行道阻且长,但行则将至。”
裴矩喃喃地道:“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话虽是这么说,可一想到你们将要面临的险境,为父这心里总是不安。说吧,这又是谁的主意?”
丛瑢轻声道:“是琵琶。”
裴矩的脸上霍然升起一层怒色:“她倒是好心!”
丛瑢默默地打量着裴矩,然后轻道:“爹爹心仪的人选是不是就是琵琶?”
裴矩的神色满是失望:“为父虽曾这样想过,可现在看来,此女当真是不堪大用。”
丛瑢却轻轻地摇首:“爹爹,琵琶有顾虑,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此次前去是虎狼之地,琵琶虽说机灵,可毕竟身处虎穴,让她一人面对诸多状况,也着实为难了她,何况她的武功还不如玫瑰,当真遇有险情,很难全身而退。”
裴矩惭愧地道:“是为父当初遇事不周了,瑢儿,现在爹爹准许你们与音儿同去,但你也得答应爹爹,无论遇到何种情形,都要确保音儿安全。”
丛瑢感激地看向裴矩,然后郑重地道:“爹爹担请放心,瑢儿前去自会相机行事。”
裴矩道:“虽说音儿从没像你们那样接受过任何培训,但这孩子遇事不糊涂,因此如若遇有事关大局,你们还得听从音儿的。”
丛瑢道:“孩儿都记下了,瑢儿也请爹爹放心,无论到了何时何地,音姐永远都是我等的长姐。”
裴矩道:“那你还不去将音儿拉起?没想到这丫头当真固执起来,真是九条牛都拉不回头!并去告诉众人,让他们也都准备一下,为父这就前去宫中回复陛下。”
于是丛瑢当即先去了厅前,告诉杨音,说裴矩已准了她的请求,让她赶快起来,那杨音还兀自有些难以置信,仍旧满脸狐疑地盯着丛瑢,不肯起来,气得丛瑢一把将杨音从地上拉起,怒道:“瑢儿又是什么时候骗过姐姐的?”然后丢下杨音,便要自行离去。
不想,那杨音因长时间跪在地上,那双腿早已麻木,丛瑢刚手一忪,那杨音当即便要向边上倒去,吓得丛瑢又慌忙将杨音扶住,直待杨音双腿恢复如初,这才去了后院,并告诉众人义父的决定,众人听得此语,脸上都是一副释然的神情,好像只要不是让自己独自前去,便全无凶险似的,不过众人也知道此去肯定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众人的脸上也都不见欢喜。
而裴矩向杨广禀报最终确定的人选,见杨音的名字放在首位,杨广的双眉虽曾微微地皱了一下,却也没出众人的所料,不但没给裴家带去祸事,也没刨根问底,追查这杨音的来龙去脉,便随即恩准了裴矩的请求。
于是杨音随即便被送进了宫中,进行简单的宫中礼仪培训,这样又过去了几日,见杨音已基本掌握那些礼仪的要领,一道御旨下来,本是一介平民的杨音,立即跃升为大隋国主的至亲,被册封为明义公主,奉旨北行了,主使为宗正寺卿杨智,副使为功曹参将公孙计。此人原本常年驻守边塞,只因最近有事才回了长安,正准备赶回边塞,还去做他的边关守将,却不想遇到了这件事,便被杨广抓了个正着。
公孙计名为副使,事实上还统率着三百士卒,保护着众人的安全,而路上诸事以及所有人员也都得听从公孙计的安排,就连主使杨智也不能例外,也因此严格说起来,应称呼公孙计为护军才更为准确些。
而丛瑢琵琶玫瑰与珍珠四女,还有高竟洪毅二人皆扮成现已成为明义公主的随侍,也一同前往。
同裴矩拜别后,明义等人随即登上了马车。虽说是公主出嫁,可整个送亲队伍中,除了杨智与公孙计,以及公孙计所率领的那三百个士卒外,也只有丛瑢等六人同行,未免太寒伧了点。何况严格说起来,丛瑢等人还算不得是明义的随侍。
之所以会如此简单,或许就连杨广本人也是觉得此计成功的把握真的不大,虽为和亲,但杨广却深知此举的真正用意,可又有谁甘心要被人如此算计呢,而若不想被人如此算计,那当然会起而抗之,如此前去使计的女子,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这才没有过多的细问,任凭下面的人随便处之,而下面的人又见明义本不是正宗的皇家公主,当然更没有理由引起足够的重视。
也许是不舍,马车都已驰出好一段路程了,明义仍忍不住再次回首看向身后的长安,不想见裴矩仍立在寒风中,引首望向这边,明义那忍了许久的泪,终忍不住夺眶而出。
虽说明义来到裴矩的身边并不算长,但却是在明义走投无路时,是裴矩收留了她,对裴矩明义是打心眼里充满了感激。明义不敢想象,如若不是裴矩毅然收留了自己,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也因此,当得知裴矩遇到了为难之事,明义这才连想都未想便自荐了自己。只是从此天涯相隔,即便不是死别,却是生离!更何况前路凶险,能不能从虎口安然脱险,都还是未知,一想到今日一别,或许便再无相见之时,明义那抑郁的心情便再也无法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