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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安陵血战(下)(1 / 2)

 接着前面惨呼声不绝,在那无敌的杀人武器——十石蹶张面前,什么五花拳,什么八阵法,通通都是废料,通通抵不过那一杆杆飞来的长矛也似的巨箭。</p>

片刻之间,刚刚还耀武扬威,拼死决斗,吸引了双方几乎所有人注意力的名角高手,纷纷中标,栽倒于地。</p>

这一瞬间,战阵中人喊马嘶,兵器碰撞声、金鼓敲击声全都同时响起,混杂着杀死敌人的得意狂笑和被杀前的痛苦哀鸣,一片嘈杂混乱。</p>

这一瞬间,我脑子也一片嘈杂混乱。</p>

池早,你死了么?刘纲,刘目,你们都死了么?</p>

我大叫一声,冲开周围卫士的拼命拦阻,疯一般催马直冲过去。</p>

徐庶也红了眼,虽然他料想了许多种结果,但敌人如此卑鄙,却还是远远超出他的想像。他忍住自责的心情,大声喝道:“众位兄弟,冲过隘口,便有活路,杀啊!”挥剑跟着我就杀了出去。</p>

公孙箭对淳于铸道:“淳于兄弟,你记住要护着飞帅,保护他杀出去。”</p>

淳于铸道:“公孙大哥,你呢?”</p>

公孙箭咬牙道:“我去找那黑甲将军,报池兄一箭之仇。”</p>

淳于铸看看他,不忍相劝,慨然道:“好,公孙大哥,你也小心。”</p>

二人刀枪伸出,互击一下,各自纵骑冲了过去。</p>

我冲出没多远,眼前已出现无数骑士。</p>

敌军的前锋,终于也换成了骑兵。</p>

这才是黑山军的精锐。</p>

身侧有人追来,淳于铸的骑术真好,耳旁刚听到他的声音,他战马已越过我的马头,当先冲入敌人之中。徐庶率领全军随后也杀了过来。</p>

好,那么,演出开始吧。</p>

我握紧冰凉酷硬的金银戟,忽然冷静下来。</p>

在施展早已惯熟,但却从来没有使用过的混沌戟法,开始从未有过的杀人生涯之前。</p>

我终于冷静下来。</p>

要想不被人杀死,为朋友报仇,活着逃出去,我必须冷静下来。</p>

忽然想起池早死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p>

他说:“让我给你报那一拳之仇罢。”</p>

说这话的时候,他是依旧嘻笑着的,但眼里闪动着一些奇特的火花。</p>

现在我明白了,那是因为朋友受到侮辱而感到愤怒的火花。</p>

池早,轮到我了。</p>

一生之中,第一次明确地知道,我现在要杀人了,我就要杀人了!</p>

虽然我心静如水,但身体却还是不受支配。</p>

我两臂的肌肉、掌心的肌肉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连我脸上的肌肉也不受控制地轻微抽动着。</p>

几名衣着盔甲与其他黄巾明显不同的敌将一边大呼着我的名字,一边冲了过来。</p>

他们在大叫着:“活捉阿飞,活捉阿飞!”</p>

我冷冷一笑,盯着那些陌生的面孔,沉着地计算着他们前进的速度,评测着他们挥动兵器的力量,待双方已近,忽然一戟刺去,挑落一名跑在最前面的迅捷敌将。他翻身落马的时候,胸前的鲜血标喷了出来,有几滴飞溅到我的马脖子上。接着我真力鼓动,气透戟杆,长戟横扫,在左侧另一名敌将铁矛刺上我之前,一戟钻重重打在他的肩上。咯吱一声闷响,那将肩头立刻塌了下去。他厉叫一声,掉落马下,忍痛爬起来,软搭搭吊着胳膊跑了几步,立刻被后面冲上来的马匹撞倒,无数马蹄胡践乱踏,眼见是活不了了。</p>

剩下两骑敌将,没等近我的身前,已经被进入混战状态的两军隔挡住,寻着个敌人,便对战起来。其中一将碰着淳于铸,顺手一刀砍去,被淳于铸机敏闪过大半,只在后背上擦了一道口子,割破了最外面的重甲。淳于铸骂一句:“杀你奶奶的!”反手一枪,龙头枪的虎尾从怀里反探出来,一枪刺穿他的咽喉。马头别转过来,他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清秀的脸上立刻全是血迹。</p>

鼓声隆隆地响着,巨烈地震荡在这疯狂的战场上空。啾啾的冷箭四下乱窜着,搜寻着轻忽的对象,随时准备着给予他致命的一击。这里是死亡的地狱,稍微一失神,就会莫名其妙地死掉。</p>

深秋的河南已经很冷了,下午的北风吹了过来,竟也带着种刺骨的味道。</p>

风中有一股血的腥味,地上枯黄的草被大量的血液浸润,渐渐变成暗红色。</p>

我的脸上也开始溅上了血,粘糊糊的,慢慢流淌着,浸染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p>

我的双眼已经红了,但我的心,却越来越冷。</p>

这支黄巾战斗力很强劲,人数又众,身旁的部下越来越少,敌人却似乎越杀越多,杀掉一批,又冲出来一批,周围都是敌人的旗帜,敌人的刀枪。冲击了这么久,也不过前进了里许之路,离那隘口还有两里之遥。</p>

这么杀下去,何时是尽头?</p>

忽听后面一声低哼,我心中一凛,是徐庶的声音。急侧头看去,却见他右肩上中了一箭,手上一松,长剑掉落下去,噗地插入地上的一具黄巾军的无头尸身中。他的流彩剑极其锋利,一剑直透身体而过,半个剑身都没入土中,暗红的血液立刻顺着剑创冒了出来,顷刻就染黑了他身下的土地。</p>

我急忙反手拔出背上的百辟刀,刀柄冲前,飞掷给他。杀了这许多人之后,手已经有些软了,好在功夫还在,掷出的距离力道都是正好。</p>

徐庶左手接过刀,格开对面刺来的一矛,一刀将他砍翻,顺手又一刀,砍断右肩上那支箭,任那箭头带着一小截剩余的箭杆继续留在肩上,不再理会。</p>

就这么略一分心,没注意一支长箭低啸着向我飞射而来。</p>

身旁一名护卫忽然从马上跃起半空,身体侧扑过来。</p>

一箭正中后心。</p>

他脖颈一挺,两眼急速睁大,睁至瞪圆,忽然就呆滞不动,叫也没叫一声,软软跌落下去,重重摔在地上,就此死去。</p>

我认得他姓杨,是比翼门的弟子,叫声:“杨兄弟!”</p>

另一名卫士忽然叫道:“飞帅小心。”长刀疾扬,“叮”的一声响,火星四散,一支狼牙箭正中刀脊,掉了下来,被他顺势接住。</p>

转头看去,却是比翼门的韩东。</p>

“韩东,你救了我!”</p>

韩东一怔:“飞帅,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他的外号“韩臭嘴”,在军中可比他本来姓名响亮多了,平日里我也只称他这外号。连我也想不到,在这紧张的情况下,居然想起了他的原名。</p>

我长戟一横,替他挡住身后劈斩过来的一口斩马刀,喝道:“跟着我往外杀。”</p>

韩东看看地上的本门,咬一咬牙,道:“是。”看看左手的狼牙箭,箭身上刻着一个“颖”字,怒道:“飞帅您看。”</p>

原来是她。</p>

我目中余光扫去,果然看到右侧山坡上执弓引箭的赵颖。</p>

忽听一个熟悉声音大骂:“杀你奶奶的!”接着敌人一阵欢呼,几人同时大声喝道:“捉活的。”</p>

抬眼一扫,却是淳于铸的战马中了数箭,倒卧于地,把他颠了下去。十几把挠钩套爪立刻伸了过去,锁住他四肢甲衣,钩紧他腰间丝绦,径直拖向赵颖所在的那山坡而去。</p>

淳于铸脸上全是鲜血,粘住了双眼,双肩、双肘、双膝、双足、腰腹皆被牢牢抓住,不得动弹。他闭着双眼,不住大叫:“公孙大哥,公孙大哥,飞帅,飞帅,我不当俘虏,我不当俘虏,快射死我呀!”</p>

我眼中含泪,混战一起,淳于铸就一直冲在最前面,替我遮枪挡箭,我怎能任他被人掳去。纵马向前,想要救他。但周围人马相挤,又要顾着受伤的徐庶,哪里赶得过去?眼睁睁看着他被拖过那山坡而去。</p>

韩东怒吼一声:“淳于兄弟,我来救你!”不顾一切,直冲过去。忽然胯下一软,战马悲吟一声,前胸被突如其来的一箭射中。韩东立刻失去重心,被颠了下去。敌人一声欢呼,故伎重施,七八把套钩又探了过来。</p>

哪知韩东乃比翼门弟子,轻功甚佳,而他手中长刀,却是曹丕送我的那批好刀之一。他就地一个旋子,贴地扫个圆径,“咔咔咔”,周围的套爪挠钩齐齐断折。接着他一跃而起,长刀乱砍乱劈,左右敌人猝不及防,竟给他杀出一条血路。</p>

看着他勇猛果敢的身影,我好不惭愧,在这生死一发的关头,我远不及他单纯无畏。我大喝一声,轮动长戟,决意随他上山,并力救人。</p>

山坡上,赵颖身前的两员督战大将见韩东直冲上山来,齐喝一声,驰骑抖矛,上前拦住了他。这二将武艺高强,又居高临下,以长欺短。韩东竭力死战,不数合,小腹便中了一矛,身体一僵,速度顿时慢了。另一人补上一矛,穿透他的头颅。</p>

红的是血,白的是脑浆。</p>

那将拔出长矛,韩东颓然倒地。身体仍在轻微地不停抽搐,一双怒目已被红血白浆埋没,仍然死死盯着敌人。</p>

另一将俯下身体,拾起韩东丢弃的长刀,笑道:“这家伙的刀倒不错。”一矛伸去,把韩东背上的刀鞘挑了过来,收刀入鞘,随手插入马鞍上的兜囊内。</p>

我目眦尽裂,双手把金银戟攥得死死的,几乎要拧断戟杆。</p>

饮用了许多久未曾品尝的热血,冰冷的金银戟渐渐开始发热,从戟至尾,浑身都在发热。</p>

我浑身也在发热。</p>

你们这帮混蛋!</p>

这时,山坡上忽然现出那黑甲真金的身影,他大声喝道:“燕帅颖督大首领有令,活擒阿飞者,封无敌大渠帅,赏金一万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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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山下的黑山军都是一阵骚动,敌军覆没在既,居然还有如此大的好处。</p>

附近好几员黄巾将领立刻舍弃了其他曹骑,转而向我的方向扑过来。</p>

那杀死韩东的两名黄巾大将哈哈大笑,纵马从韩东身上践踏而过,冲下山坡,直奔我而来。他们速度极快,转眼便即奔近,大声喝道:“飞帅还记得故安柳易、霍奴么?”</p>

我认得他们,他们正是在郏城联袂闯我军营寨的那两个少年。</p>

你们这群混蛋!</p>

我瞪起眼睛,身体中散发出浓浓的怒焰。</p>

我大叫一声,内气迸发。</p>

我忽然挥起金银戟,挥出一招。</p>

“无生无灭”!</p>

金银戟的枪尖和月刃上仿佛受到我内心杀气的感染,光芒蓦地扩展激射开来,周围数丈方圆内都被这光芒笼罩,忽然就一起弥漫在千丝金光和万道银线组成的灿烂重雾之中。</p>

在这个范围内,我就是能定生死的阎罗,我就是主宰一切的君王!</p>

我清晰地感觉到被这迷雾困住的所有敌人眼中的惊惶和心里的恐惧。</p>

无天无地,无生无死!</p>

没有惊骇的呼喊,没有死亡的悲吟,身前身侧的重重浓雾之中,忽然增添了许多红色。</p>

那是血雾!</p>

美丽而凄惨的血色之雾!</p>

刹那间,一切归为平静。</p>

在这众寡不敌,全军将没的危急时刻,在这友朋遭难,无力相援的伤心时刻,我终于忘记了马上和步下的区别,发出了无常戟法的绝杀之招。</p>

不杀则已,一杀绝命。</p>

无常十一戟,不再仅仅是步战绝技,从此,也会是马战绝技。</p>

正面攻击我的十余名黄巾将士,包括黑山军的大将霍奴、柳易等四、五名高级将领在内,都在我这一招“无生无灭”之下丧命。</p>

稍远处凡是目睹了这惊人一击的敌我两军,不管是高中级将领,还是一般的士兵,一时都惊得目瞪口呆。</p>

山坡上观战的赵伟也不禁惊叹出声:“这是什么武功?竟有斩天灭地一般的威力。”</p>

可是敌人没有丝毫惧意,他们仍然越来越多,前赴后继,踩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蜂拥而上。</p>

双方都杀红了眼,在这修罗场一般的炼狱里,没有畏缩的地位,没有害怕的环境。</p>

惟有勇者,才能生存。</p>

真金忽然右手一举:“且住。”</p>

主将大旗挥舞,霎时战鼓齐齐停奏,阵上的黑山军一起勒马而退。</p>

已经杀得昏头转向的虎豹骑,利用这机会,找准了我的防卫,再度向我聚拢过来。</p>

徐庶向身后看了看,原本五百多亲军,现在已只剩二百骑左右,多数人已经负伤。</p>

我微微喘息着,真气迅速地周游身体百骸,尽量恢复着内在的生机。</p>

那一击无生无灭,也耗损了我许多的内气精神。</p>

嘈杂混乱的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寂静时刻。</p>

山坡上,真金坐在一块特意修整好的山石上,定定盯着我。</p>

我的最后那一招无生无灭,触动了他内心中的一根隐弦。他似乎摸到了一些影子,却又不知道那代表什么。</p>

这使他非常烦恼困惑。</p>

他的眼睛亮亮的,如同一只凶残狡诈的独狼,看到了最肥硕的猎物。</p>

他知道我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p>

现在,他既将赢得最后的完胜。</p>

他已经成为这场角逐的最后胜者,这场战役的第一主角。</p>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结局更加完美一些呢?</p>

轻易击败了久负盛名的禁军飞帅,既使是再冷静沉着的人,这时候也会忍不住得意。</p>

他正好利用这难得的静默,来宣泄一下他难得的好情绪。</p>

“飞帅,今日之败,非你之过。曹操并不相信你,你又何必为他卖命?不如投降吧!”</p>

我问道:“你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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