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牛大、牛二兄弟今日到市上来收庇护份子钱,看见一个生面孔的少年,衣衫褴褛,草鞋破烂,倒从怀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细布钱囊,在市上购买吃食。
二人见财起意,便截住少年,把他堵在墙角,硬是诬他偷了二人钱囊,逼他立刻交出。
少年身上除了这个钱囊,已是别物长物,失了这钱,不免冻饿而死,自然不肯就此交出。僵持之下,少年眼看就要被饱以老拳。
以二牛的心狠手辣,这少年就算不被打死,也要给打个重伤,抢劫一空了。旁边围观之人虽多,但普天之下,全是这般弱肉强食的景象,谁不是整日看惯了的?终究也没人站出来说上一句公道话儿,都只当作一件寻常热闹随便看去。
韩狗儿平日也不会管这般闲事,但一来他与这二牛多有摩擦,二来心中正烦,正找不到人出气,恰好拿这二人撒泼。只见他奋起神威,一声大喝,捡起路边石头瓦块劈头盖脸地向着二牛砸去。
二人大惊,见是韩狗儿疯狗一般冲来,也是被这一场突袭打得蒙了,顿时弃了少年,抱头逃窜而去。
那少年本来心如死灰,以为要挨一顿好打,没想到却有人为他解围,看见恩公走来,只是跪在地上,不住向韩狗儿磕头致谢。
韩狗儿见那少年衣衫褴褛,身材精瘦,一脸黝黑,身上衣服几乎破成碎缕,脚上蹬一双破烂草鞋,连底儿都要掉了,恰似乞丐一般。但这如同乞儿的少年,竟然没有趁机逃走,还知道向自己磕头,不由得让他深感诧异。他收起一脸凶相,扶那少年起来,询问他的身世来历。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若虚先生并杨熙入城那天,在城外长亭被卷入一场无妄之灾的茶铺伙计杜鱼儿。
杜鱼儿出生于商洛之地,出生之时母亲就因为难产过世了,他自小与父亲相依为命,过着饥饱无着的生活。
五年之前,家乡遭了大旱,田里颗粒无收,杜父便带着鱼儿一路逃荒,沿路行乞到霸陵一带。奔波一年,杜父终于不堪劳累而死,只剩鱼儿一个孤儿无依无靠。
闾里乡老见鱼儿可怜,便凑钱帮他葬父为安,又在官驿长亭为他某了个差事,令他日日煮茶送水,迎来送往,虽然辛苦,但总算有了个安身之地,过了两年安稳日子。
没想到那天飞来横祸,鱼儿上茶之时不知撞破贵人们什么秘事,突然就被兵士追捕,差点死于非命。幸好那位好心少年提前示警,鱼儿又乖觉聪敏,专向那密林棘丛、峡谷河道里钻去,终于算是逃得性命。
甩脱追兵之后,鱼儿仍是心有余悸,只敢往无人处走去。但在山中胡乱闯了数日,不光缺吃少喝,还经常遇上毒虫虎豹,数次遭遇危险,幸而死里逃生。没奈何,只好寻一条山路,又走下山来。闾里长亭他是不敢再回,迷迷糊糊之间竟然走上进城大道,随着一批脚夫混进长安城里来。
城中禁令森严,但总有无家乞儿的栖身之地,鱼儿在市上混了两天,夜间就随乞儿们在废屋窝棚里栖身。毕竟囊中有钱,日子颇还过得,没想到今日遇上两个灾星,若不是韩狗儿解围,不光要被洗劫一空,可能还要被揍个半死了。
听到韩狗儿问他身世来历,鱼儿自然不敢说真话,谁知道那天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贵人,是不是还在搜捕他呢?好在他于逃亡途中,早已编好一套瞎话说辞,当下毫不犹豫地说道:“俺名杜小乙,自幼随阿爹在南边山里过活,前几日阿爹死了,俺埋了阿爹,一个人过不下去了,便走下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