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慢慢已是夜半时分,月亮升上中天,星流浆也慢慢止息,天穹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这星流浆停止,金丹会不会又躲藏了起来?杨熙心中有些忐忑,若虚先生却笑道:“不要担心,现在逸云等人应该在百里外的南山之中寻找金丹,就算金丹归属已有分晓,也没人能够跨越百里,来这里窥伺。”
“那禹鼎果真是在这附近吗?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的?”杨熙问道。
若虚先生看看天空,判断时辰,忽然念道:“策一星,在王良前,军骑满野,西入壁半度,去北辰四十二度。”
杨熙不假思索,接口道:“八月十五夜半二刻,北偏西,四度。”这《星野分舆图》上言语,他却是背得滚瓜烂熟。可此时甫一背完,却不由得呆住了。
抬头看去,北偏西四度,正对一颗亮星,不是奎宿策星,又是哪个?此时此刻,此地此处,书上这句话中的时辰、方位,星域,竟是完全对上了!
“这《星野分舆图》中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神州大地上的一个地点。只要在正确的时间,到达正确的地点,仰望天空,便可看到与书中所载完全重合的星域。所以这书看似星图,实际却是一部地图!”在这四顾无人、空茫无际的江水之上,若虚先生终于对杨熙吐露了《星野分舆图》这奇书的真正机密。
杨熙长年背诵这书,前几天先生告诉他书中有禹鼎秘密,他也曾细细思索,但终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这时经先生揭开谜底,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这道理说来简单,但又有谁能把这天文历法、地理分舆研究到这种地步,看出这勾连乾坤、以星划地的妙手?写作这的先人,想必也是一名学问通天之人!
“可是,这书中共有两千四百余句话,难不成是两千四百余个地点?那禹鼎所藏之处,竟是在这两千四百余个地点之中么?”杨熙想到那书中话语,头上冷汗直冒。
这两千四百余个地点,方位、日期、时辰各不相同,便是身有双翼,能在神州大地四处翱翔,或派出无数人马守候各处,每日按照书上记载检视一处地点,也要两千四百余天、接近七年时间,方可检视得完。怪不得先生寻找多年,却根本找不到有用线索。
“正是如此。所以那些大人只知我手握此书,掌握禹鼎秘密,都欲向我抢夺索要。但是他们不知道,即使拿到这书,破解其中秘密,想要寻到禹鼎所藏之地,仍然难如登天也。”若虚先生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十年之前,我按图索骥,几乎踏遍了关中之地三百余处地点,最终在这附近发现一处秘地。经过推算,必定是禹鼎所藏之处了。但我还没来得及设法取鼎,便遇上一桩祸事,后被天子贬谪。所幸除我之外,并无别人知道这处所在。所以说不得今天我等却要旧地重游,去取那禹鼎了!”
三百余处?杨熙倒抽一口凉气,就算每日不辍,往来奔走,要探完这三百余处地点,至少也要一年时光。那时先生还是朝上重臣,实际耗费的时间,比这估算的一年只多不少。今日先生带自己前来取鼎看似容易,原来功夫却是下在十年之前。
杨熙见识过宫中那尊禹鼎的神妙,心知若这尊禹鼎也有一样妙用,只要能得到手中,就算费了十几年时光,也算是不亏了。
但是杨熙四顾一周,却见船只正漂在河流中间,随着水流慢慢打着旋儿,也不知那藏鼎之秘境究竟却在何处。难道这鼎也如皇宫中那尊一般,竟然藏在水底?
只听若虚先生道:“这河底有一道暗流,若任凭船儿自行漂流,必然能够到达此处,我记得那处秘境便在河边。但毕竟也过了十余年时间,河岸遭受侵蚀,跟以前大不一样,且让我细细查看。”
若虚先生睁着一双凤目,眼光在那河岸之上不断逡巡,时不时伸出手去,比对星空方位。过了好一会,才让杨熙划桨,在河岸一处荒丘登岸。
岸上杂草丛生,黄土干裂,接近一处高高台塬,地势起伏,所以也不见有人在此耕种,果真是荒无人烟。若虚先生辨明方位,拨开苇草,细细寻找那处秘地,杨熙便点燃火把,跟在旁边照明。
走了约有半里远近,若虚先生突然在一片土坡之前立住,道:“应该就是此处了。”
杨熙仔细打量着这个土坡,发现这里距河道不远,坡下还有江水冲积的卵石,想来水涨之时,这坡便会淹在水中。
此时此刻,若虚先生正站在一处陡坡下面,从黄土覆盖之处俯下身去。杨熙赶紧凑上来,拿火把去照,只见那陡坡之前,土崖足有三人多高,乱草丛生,没有一丝人为留下的痕迹。只看先生弓着身子用手摩挲土崖,想是在土中寻找什么东西,令他大惑不解。
猛然之间,若虚先生停步不前,吐气开声,杨熙只听“嘿”的一声清叱,若虚先生凝聚起一身真气,将其全数打入土崖根基之内。只听轰隆一声,恰似半空中响起一道闷雷一般,那土崖居然开始微微颤动,泥沙随之簌簌而下,一片半嵌在崖中的巨大青石慢慢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