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没话，挺直了背走向了偏殿。</p>
人都是矛盾的生物，当她没有失去容真时，始终心怀怨恨，一心想要得到对方得到的一切；可等到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之时，却又忽地感到一阵茫然，可是好歹茫然之中也有一丝欣慰。</p>
哪怕只是偏殿，至少她留下来了，纵然不过从七品，但她总归如愿以偿留在了后宫，留在了皇上身边。</p>
路是人走出来的，容真能爬上去，她自然也有这个机会。</p>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日，但平静的也就只有惜华宫，出了这宫殿，外面可并不平静。</p>
皇上这些年来妃嫔少得可怜，哪怕依据国例，每年都要选秀，能留下的女子也少之又少，更别提留下来的人里也没几个真正受宠。</p>
而就算是这些留下来的女子，也大多是出身名门，其父不乏朝中重臣，却一年到头来连皇上的面也见不到几次。如今这惜华宫里继容真之后，赫赫然又出现第二个宫女上位的例子，哪怕只是个的美人，也足以掀起波澜了。</p>
这样一个不重美色的皇帝能把宫女留在后宫，又不是图对方背后的势力，那会是为了什么呢？……无人敢去猜测这个答案。</p>
容真这些日子过得很惬意，闲了翻翻书，绣绣花，偶尔心血来潮也会练字。</p>
值得一提的是，书房的墙上最近裱起来了一张宣纸，偌大的纸上只有一个字，前面的笔画还算飘逸有意蕴，可是一笔一划写下去，越却写越走样，到了最后一笔时，已然成了败笔之作。</p>
她每回抬起头来的时候都会忍俊不禁，只因那个字正是顾渊第一次来惜华宫看她之时，亲手教她写的那个“思”。</p>
原本只是教她书法，可是教着教着，身后的人就心猿意马起来，最后这个字完完全全走了样，叫人看了都想笑。</p>
当时捧着裱好的字往尚工局去的是福玉，半个时辰后又捧回来，由始至终都憋着疑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事儿真蹊跷，这么丑的字，怎么会有人想把它裱起来挂在墙上？自家主子还真是……眼光独到。</p>
可是更令他震惊的是，过了几天皇上来惜华宫时，偶然间看到这幅字，当时那表情只有四个字能形容——柔情似水。</p>
不仅似水，简直快要滴出水来！</p>
顾渊笑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副字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看着容真，“好字。”</p>
福玉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所以不仅是自家主子眼睛有问题，就连皇上也一样？</p>
可是更令他吃惊的是，容真不紧不慢地含笑道，“字是您写的，您当然好。”</p>
这下子福玉觉得可以自抠双目了——也许皇上和主子都是对的，眼睛有问题的是他，皇上九五之尊，写出来的字怎么会不好看呢？</p>
不，不是不好看，是丑到极致，简直飞沙走石，鬼斧神工。</p>
可是他不懂，这字好看的地方不在于形，而在于其间的意义，不论何时何地看到它，都只会令两人想起那个秋日的黄昏，旖旎的书房。</p>
这一年剩下的日子少得可怜了，掰着指头也能数过去，于是时光就这么跳着跳着走远了，眨眼间，新年到了。</p>
每年春节都要举行国宴和家宴，所谓国宴，自然有朝臣参与；而家宴不同，只有皇帝和皇后，连同太后一起，携着后宫妃嫔一起吃个团圆饭。</p>
顾渊这些日子尤其繁忙，国事已到了一年的尽头，自然要处理完，各地官署纷纷呈报奏折汇报一年的情况，而他就忙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容真在这期间只在惜华宫的书房见了他那么半个时辰，再一次能他他时，已然是家宴那日。</p>
走出惜华宫时，她碰见了等在台阶下的珠玉，那一身绛红色的流彩暗花云锦宫装令她稍微顿了顿足。</p>
珠玉自打受封之后，一直没有见过皇上一面，哪怕皇上亲自来惜华宫，也不曾召见过她，因此今日可见是花了心思打扮的。</p>
发间别着先前分来的份例，一只翡翠镶金的云纹簪；额间了一朵银色祥云，朱唇轻，是那种石榴花般的艳丽色彩……她这样一打扮，整个人都娇艳了不少，确实很美。</p>
“妾身参见容婕妤。”珠玉给她请安。</p>
容真了头，掀了掀嘴皮子，最后却什么也没，跨上了车辇。</p>
什么呢？告诫她从七品的美人没资格打扮得这样艳丽夺目？然后等着她用那种了悟的眼光看着自己，仿佛是自己不希望在姿色上被她超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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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帘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她自嘲地笑了笑，已经过放开了手的人，再一次食言岂不可笑？</p>
不关她的事，她一都不能为之所动。</p>
于是一辆车辇后跟着一架步辇，一前一后地往华严殿去了。</p>
作者有话要：阴谋来了，接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