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你是记着我方才随口的那句话，这才恼了，想不开要生我的事？”他再次托起她下巴，眼中微光闪动，声音愈发低柔了，“我不过是见你问得可爱，随口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却这么气，连这么一句话都受不了，要爬上屋跟我这样地闹……倘若有一天我真的纳了别的女人，你岂不是要提了刀子冲到金銮殿砍了我？”他夸张地打了个哆嗦，“好歹咱们也是有身份的人，我丢不起这样的脸……”</p>
苏世独怔怔地望着他。</p>
赵无恙叹了口气，伸臂围住了她，把她紧紧搂在自己怀里，俯到她耳畔，低低地道：“你当我是没心的人吗？我时候跟随母后在京为质，母后日日念想着他，他转头却另有了别的女人，还生了儿子。母后在我面前虽一句话也无，甚至时常笑脸安慰我，我却知道她不过是在强颜欢笑而已。后来入了这座宫殿……”</p>
他放开她，回头环顾了一圈远近沉浸在迷离夜色里绵延转折的重楼殿宇，叹了口气。“后来，我的父皇又纳了许多的新人。结果也你看到了。他并不快活，我的母后和所有那些女人们也不快活……”</p>
“你从前不是一直追问我，当年为什么要选你为太子妃吗？我一直没，”他再次望着她，笑了下，“不是我故意，而是我自己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倘若一定要个理由，大约那时候起，我便觉得和你在一起很痛快。可以痛快地话，甚至痛快地打架。所以我喜欢你。现在我更知道了，这辈子就算我有再多的女人，也不会有另一个女人能像你这样给我带来这种感觉。”</p>
“我不缺女人。我缺的，是这种和你相处时才会有的畅快。所以我不会像我父皇那样，有了你，还要一个接一个地纳女人。明白了吗，我的皇后？”</p>
苏世独终于听清楚了他的话。</p>
她睁大眼望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他还是那样站在她面前，面上还是带了那种她曾极其讨厌的仿似漫不经心的笑，可是月光树影下的那双眼睛，却闪烁着她从前从未感受过的温柔的光。</p>
她声地道：“可是……万一我要是生不出儿子呢……”</p>
赵无恙正得意洋洋地等着她大受感动扑过来，没想到她没动，竟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实在忍不住，伸手重重拧了把她的脸，在她呼痛声中，一把横抱起了她，抱着她往回去，低声道：“那就看你本事了。咱们回房吧。你再像方才那样多勾勾我，让我满意了，不定今晚你肚子里就有了……”</p>
苏世独埋首在他胸前，闷声笑了数声后，伸臂勾住他脖子，凑到他耳畔低声了句什么.</p>
“遵命，我的皇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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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奋斗了一夜的太子了两个黑眼圈去赶早朝会，有老臣子见了，心中不忍，待议事完毕后，上前殷殷叮嘱，操劳国事虽是他当尽之责，只过犹不及，身体亦要多加注意。众臣纷纷附和。太子大为感动，表示一定不忘。君臣和谐一片。</p>
~~</p>
再数日后，关于那份联名上疏，皇后终于首肯。于是钦天监、礼部一道筹备忙碌，择了黄道大吉日，发继位诏书，拜宗庙，太子正式登基称帝。</p>
后记</p>
太熙三年的秋。</p>
西苑之中，此刻秋景仍是怡人。</p>
萧荣推了坐在木制轮椅上的赵琚，沿着不时飘下瑟瑟黄叶的甬道，慢慢到了一处池畔，停了下来。远远跟在后头的宫人们，终于长长吁出口气。</p>
他们盼着太后能时常来，最好一直留下不要走。因为现在，太上皇的情绪与前两年似乎倒了个个儿。</p>
那时候，每逢月底太后要来探望太上皇的日子，他就会暴躁发怒。而现在，情况反了过来。月初月中的时候，他们必须心地伺候着暴躁无常的太上皇，只有到了月底那几天，就是太后会来的日子，太上皇的情绪才会好转，人看起来也温和许多。</p>
“万岁，一晃眼，我是太后，你是太上皇……咱们都已经老了呢。”</p>
她到了赵琚的面前，伸手替他拂去方才掉落到他头上的一片落叶，端详了下他。</p>
比起前两年，他显得浮肿了些。或许是因了这个缘故，早两年眼中的那种愤懑和恨意似乎也渐渐消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仿佛磨平了棱角后的平静和温和。</p>
他的目光从方才天上的那一排归雁上收回，落到了他发妻的身上。</p>
她其实，不过才四十多。风华足勘傲世。</p>
他怔怔地看着她。</p>
“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一些事。都是好事。”萧荣微微笑道，“儿媳妇刚生了个儿子。除了阿欢，我也有孙子了。前次，子翔的夫人领了她家的公子入宫来探望时，阿欢和他家的儿子玩得好，不肯让他走。儿媳妇便玩笑，等阿欢大了就结亲。无恙把朝政理得很好。民间也风调雨顺，今岁是个丰年……到了明年，就会开始迁都。你从前的心愿，无恙会一一替你实现……还有件事，便是袁迈。去年里，他第二次率船队回京。竟带回了生得通体漆黑的人，还有上古传里才有的麒麟……京中人大开眼界。方上个月第三次出海。徐家的那位四姑娘……”她略微想了下，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终于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继续跟随上船……”</p>
“我隐约也听了，她似乎与袁迈有情。京中那些高门中人，私下里对此不乏诟病。在我瞧来却没什么。这世上多的是同床异梦的夫妻。那样一段奇绝之情，可遇不可求……”</p>
她停了下来，看见赵琚的头靠在椅背上，已经阖目睡了过去。秋日的阳光照他的脸上，他的神情安详。</p>
她定定凝望他片刻，解下自己身上的罩氅，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然后默默坐到了他身畔的一张石凳上。</p>
秋阳照在身上，晒久了，后背微微有些暖。她仰头，看见秋爽长空之上，一群大雁往南飞掠而去。</p>
这样的景象，年年相似。</p>
又一年，就这样要过去了。</p>
作者有话要：谢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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