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应武一怔,历史上可没有这一出啊,难道是自己研究的不精细?当下也不得不皱着眉问道:“北岸是谁派出的探子,有没有探听清楚到底是何人主持?其目的又是否是真的想要相助苏将军?还有,这件事情苏将军、张将军可知道?”
下面还没有什么经验的两名文官,被叶应武连珠炮一般的发问问的一愣一愣的,不过好在这些关键细节还是不敢疏忽的,当下里谢枋得急忙禀报:
“启禀使君,北岸巡哨的统属于江指挥使。据探子来报,统领义军的,是当地的两位江上渔民,唤作张贵、张顺,却是两兄弟,几位指挥使已经询问过军中本地士卒,此二人平日里便任侠仗义,在渔民甚至当地豪右之中颇有威名,而且张氏兄弟的父母殁于鄂州战乱当中,和北方鞑虏乃是杀父弑母之仇,想必应该是真心相助。至于苏将军······”
文天祥见谢枋得有些发愣,急忙接过来:“苏将军已经北上黄州边境,距离此处尚远,好几日前便已经没有了信使来往。而张将军也一直在准备战船、训练士卒,停靠在永兴县城左近网湖中的那支偏师也已经拔寨北上和张将军会合。张氏兄弟聚集起来的这支义军多是渔民,恐怕想要投靠也应该投靠张将军。”
被两人喋喋不休的嘟囔了半天,叶应武伸手按住隐隐胀痛的太阳穴,没有想到,随着时局的变化,不但北方蒙古军队提前变得蠢蠢欲动,就连六年之后方才跳上历史大舞台并且在救援襄阳的过程中一战成名的张氏兄弟竟然在咸淳二年就出现了,而且还并不是因为夏贵的招募,而是民间的自发行为。
对于这种按理说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义军,南宋朝廷里来是不太待见的,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叶应武刚刚组建起来的天武军不待见,更何况叶应武虽然不清楚这支义军和历史上那几次三番杀透重围的三千决死之军有什么区别,但是至少张氏兄弟便是难得的将才。
当今的局势已经越来越复杂,这也导致了苏刘义不得不率军北上,而张世杰也不得不亲自坐镇位于大江岸边的水师主寨,因此叶应武的天武军已经组建了好几天了,这位团练使也上任了好几天了,愣是没有和自己那个打水战真的不靠谱的大姐夫见过面,更不要说和那位早就向北跑得没影了的苏将军会晤了。
明明是三支军队一齐作战,现在却莫名其妙的变得各自为战了。
各自为战的后果是什么,就连文天祥和谢枋得这等文官都想得明白,但是大军草创,甚至连弓弩箭矢都配备不全,更不要说北上渡江支援苏刘义了。每日里能干的,便是在城里对着北方空叹息,只祈求上天有好生之德,能够再拖延一点儿时间。
两名文官对于当下的局势都有些不知所措,而且虽然对于这支刚刚聚集起来也算是有些声势的义军有些不屑,但是也知道要是能将其吞并,啊不,吸纳了,将会大大的增强天武军的战力。
“这样,本官带着天武军后厢亲自渡江北上,去会一会这张氏兄弟。”叶应武咬了咬牙算是下定决心,“另外,其余三厢也不能闲着,都给本官拉到大江边上去,占据各处要地,沿江挖开沟壕,埋上鹿砦,同时命令马廷佑、郭昶,如果粮草、战甲、弓弩、箭矢还不能及时供上来的话,军法伺候!”
文天祥大惊失色,急忙站出来:“使君,万万不可,使君是整个天武军的旗帜,如果使君亲自北上,万一······”
仿佛自动将这几句话过滤去了,叶应武看都不看文天祥,径直在两名文官之间穿过,走到堂前:“杨宝,给老子滚过来,备马,老子去看看天武军能不能打仗!”
文天祥从后面气得直跳脚,最后还是谢枋得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伸出手去帮他将歪了的帽子扶正,苦笑着说道:“宋瑞,何必如此呢,还是去督促一下马廷佑和郭昶吧,否则到时候看着他们两个被军法伺候咱们心里也不好受。”
就在这时,本来已经吩咐好了站在一侧的管家种种事务,并且三步并作两步走出门的叶应武回过头来,又加了一句:“宋瑞,君直,你们有一人替本官写一封信,送往张将军水师大营中,就说叶应武近几日会前去拜访,要快!”
两人相视苦笑,还想要说什么,外面已经响起杨宝的声音和骏马的嘶鸣声。现在这只突然出现的义军就像是已经平衡了太久的天平上又新多出来的一块砝码,如果使用好了,胜利的天平便会倒向自己,如果使用的不好反而会拖累己方。
现在要看的,便是两边统帅的手段了。一想到叶应武的对手是成名已久的阿术,两人总感觉有些惴惴不安。
就在这时,本来已经消失在门外的叶应武突然又折了回来,还是没有搭理不明所以的文天祥和谢枋得,直接向后院走去。
看到这位阴沉着出去的使君大人一脸肃然的大步走回来,即使是大丫鬟铃铛也不敢开口询问,只能急忙带着几名丫鬟紧紧地跟在后面。而叶应武也丝毫没有想要吩咐什么的意思,只是一直沿着刚才走过的长廊走到那八角亭里。
绮琴已经披上外衣,手中依旧拿着书,清风拂过她的秀发和衣裾,阳光洒在那散发着幽香的衣衫和白皙的肌肤上。看到叶应武这么快就去而复返,绮琴轻呼一声急忙站起来,却被迎面而来那个充满阳刚之气的男人直接搂进怀里。
叶应武在进入后院的刹那间已经想好了千言万语,就像前世向不知道第几任的女友道歉的时候那样,来一个深情地表白,但是此时此刻却竟无语凝噎。
已经意识到什么,绮琴非但没有挣扎,反而紧紧地抱住叶应武,轻声说道:“要走?去哪里?”
沉默了良久,叶应武方才无奈的说道:“北上渡江,有一支义军······唔!”
绮琴吻在了叶应武的唇上。
女孩的唇瓣冰凉,而且在不断的颤抖。同样冰凉的泪水滑落在两个人紧贴着的脸颊上。
“啵”的一声唇分,叶应武无奈的眨了眨眼:“放心,我一定完完整整的回来。到时候比忘了和今天一样哦!”
话音未落,叶应武仿佛是不忍再等下去的,从女孩渐渐松开的手臂中挣脱出去,然后强忍住自己停留的欲望,大步而去。
目送叶应武离开,绮琴接过来身边铃铛递过来的手绢,默然了良久,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唇角边挂起一抹笑容。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铃铛诧异的问道,这可不是自家娘子平日里的作风,自家娘子什么时候这么主动过?而且也从来没有见过她对那一个人如此珍惜。
绮琴无奈的笑了笑:“可能是入世太深。”
“那娘子,你真的······”铃铛将下人们驱散,然后凑到绮琴身边轻声说道,虽然没有说完,但是两个人都明白之后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小小的八角亭中气氛不由的有些凝滞。
“我曾经恨过他,但是一个执着如斯的郎君,又到何处去寻?”绮琴轻声说着,已经随手掀开层层罗幕,阳光洒下,勾勒出美好的背影,看的铃铛都是微微失神,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自家娘子无论怎样都是美的摄人心魄,使君还真是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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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州,大江之畔。
数百条渔船静静的停泊在阳光中。
岸边的树荫下,两名年轻男子一个提着破旧的朴刀,另一个握着一把鱼叉,并肩站在一块大石上,石头下面或站或坐聚拢了上百名好汉,还有更多的人从树林的各个方向钻出来,手中也都提着千奇百怪的兵刃,一见到站在石上迎风岿然的那两名年轻男子,都是下意识的拱手行礼,对于这一对儿兄弟,大家的敬意都是发自心底的。
“两位张家哥哥,咱黄州、蕲州能叫来的都来了,上千好汉都是家中留了后的,你们且说说,我等如何行事!”一名渔民打扮的年轻小伙子见到周围人来的差不多了,哪还忍得住,跳起来大声喊道。
周围自然是一片附和声。
估计大约摸人来的差不多了,张家两兄弟中的哥哥张贵用手倒握刀柄,向各个方向拱手,很快这片不大的树荫就安静下来,张贵满意地点了点头,方才朗声喝道:
“诸位不光是在江上讨吃的,还有从地里刨食的,但无论如何,都是这蕲、黄两州的地方豪杰,今日能够给我张贵这个面子前来,我张贵万分的荣幸。现在蒙古鞑子已经顶到了咱们黄州的边界上,如果不是苏刘义将军毅然北上扎寨和那些天杀的狗鞑子对峙,恐怕咱们这两州早就遭了毒手了。”
“张家哥哥,你就不用说这些了,鞑子是什么样子俺们这些在边境上贩马混吃喝的还不知道,还有那黄州的守兵他娘的是什么样子想必在座的诸位也都一清二楚。如果不是为了支援襄阳,朝廷早就不要咱们了。可就算这样,俺们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么好的土地白白的送给那些狗鞑子糟蹋!这样,俺们别的不说,这些银两还有数十马匹都交给张家哥哥了,咱也不会打仗什么的,一切都听张家二位的吩咐。”一名戴着帽子的马贩子指了指树林深处的那些蒙古健马,颇为得意。
平日里不怎么起眼的马帮第一个跳出来表态,本来就听从于张家两兄弟的大江渔夫们自然坐不住了,领头的一个精壮汉子飞快地站了起来,嗓门扯得大大的:
“他娘的可不能只让这马贩子在这里逞威风,咱大江上这么多好儿郎,能输给他们?张家二位兄弟义薄云天,自当统领我们和那些狗鞑子们分出个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