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到中午,文天祥就已经前来拜访。不只是文天祥,还有他的原配欧氏以及子女几人,实际上就是再传统不过的“拜年”。
叶应武一边让陆婉言带着后宅出面接待文天祥家眷,一边和自己这位货真价实的师兄以及首席谋士走入一侧的议事堂。
看着神清气爽丝毫没有病态的叶应武,文天祥也是轻轻松了一口气,微笑着一拱手:“使君痊愈如此之快,的确令人欣喜,属下在此先行向使君道贺。”
叶应武笑着向前虚扶一下:“师兄何必如此客气,你我师出同门,师兄又一直陪同小弟不离不弃,这份情谊岂是其他所能够比,师兄客气反倒是让某浑身不自在了。”
叶应武怎么说,一来是因为让文天祥毕恭毕敬的当小弟,对于来自七百年后的他来说总是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别扭,所以两人还是以师兄弟相成比较妥善;二来自然也有想要安抚、鼓励文天祥的意思。
也不知道文天祥看穿了几层,只是点了点头:“使君精神如初,那属下就放心了。有几件事情还需要和使君商讨,不知使君可有空闲?”
现在毕竟是新年第一天,按照宋代制度,官员都是处于休假,整个春节一直到元夕,实际上也就是在正旦大礼的时候忙碌操劳一番,其他时候都是在享受家庭之乐。
所以此时想要召集天武军文武官员议事也是不太可能的,索性文天祥就以拜年的方式先来向叶应武禀报。当然这肯定之前也和陆秀夫他们私底下通好气的。
“说说看,能有什么大事?”叶应武微微皱眉,新年第一天,某还忙着接着回去进行传宗接代的大事呢,谁这么闲得慌出来找事。
文天祥沉吟片刻,轻声说道:“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大事。主要就是昨天夜里襄阳吕文焕带领上万步骑突袭蒙古在襄阳城外的营寨,双方激战了一个多时辰,不过似乎阿术早有防范,不但渡过汉水临阵指挥,还就地发起了反击。死伤如何现在尚未见分晓。”
“除夕夜里偷袭,竟然还败了?”叶应武顿时怔住,这个吕文焕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虽然能够坚守襄阳六年确实不是等闲之辈,但是好像叶应武记得这六年中吕文焕几次率军出城,每一次都是惨败而归。
这一次被阿术轻而易举的打退,倒也在情理之中。
“知道始末么?”叶应武轻声问道,也顾不上让人看茶了。
“此次夜袭只是斥候传来的消息,”文天祥解释道,“具体怎么样还需要六扇门、锦衣卫传来更加确切的消息。接到后估计诚弟会过来当面禀报的。”
叶应武点了点头,斥候能够探查到这个地步,却也是很不容易了:“还有别的事情?”
“嗯,那位王福将军,昨天就已经送樊城去了,他已经承诺回去和牛将军商量,”文天祥接着说道,“还有那位使君专门派人从琼崖请来的黄小娘子已然到达镇江府,不日便将来到兴州。”
黄道婆来了?叶应武轻轻松了一口,或许这已经算是最近比较好的一件事情了:“某知道了,等到黄小娘子来了,某会亲自和她商谈的。这一次贾似道没少在咱们背后捅刀子,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尤其是郢州水师那边。”
如果不是郢州水师中间有人被贾似道收买,暴露了涢水上水师船队的行踪,恐怕天武军的损伤也不至于这么惨烈。事后六扇门和锦衣卫对郢州水师进行了大规模的排查,范天顺也是气鼓鼓的将全部亲卫派出去帮忙,总算是将十名罪魁祸首就地正法。
可惜至始至终都没有找到他们勾结贾似道的铁证,所以现在还不能因此牵扯到贾似道身上。但是最后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大家自然都心照不宣。
除了郢州水师,还有镇江府在出海口截获的小船,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贾似道这一次就没有打算让天武军从北面回来,这也是为什么至今朝廷那里都没有对得胜归来的天武军做出褒奖。
恐怕临安高层也都是乱作一团了吧。
文天祥沉着的应了一声:“这个六扇门和锦衣卫都已经做出应对,不过如何属下尚不知道。”
“师兄好一个一问三不知。”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好了好了,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贾似道再怎么样,战功在这里摆着总不能折腾出来什么惊涛骇浪。”
文天祥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什么自己该说,什么自己不该说,要是自己把六扇门和锦衣卫的消息都张口就来,那么六扇门和锦衣卫到底是谁的属下了?他文天祥岂不是在分化拉拢叶应武手下的力量?
对于任何一个统治者来说,这都是不能够触动的底线。文天祥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此间道理。
“师兄还有别的事情么?”叶应武轻声笑道。
“属下无事,此来主要也是为了向使君拜年问好,使君现在应当还以休养为主。”文天祥急忙恭敬的说道。
“新的一年,新的气象。”叶应武笑着摆了摆手,“现在已经临近正午了,若是师兄尚有空闲,不如留下来吃饭吧。下午某打算到天武军各个营寨中去看一看,不知道师兄可否愿意同行?”
文天祥一怔,旋即有些担忧的看向叶应武,使君大病初愈,又是过年第一天就要去天武军营寨,到底是放心不下他这些儿郎,还是说这年没有过完,使君就打算再次北上?
这一次吕文焕偷袭失败,非但损失不小,而且对于襄阳城中的士气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阿术估计是有八九会趁着这个机会采取动作,尤其是这几天寒冷,大江上尚有浮冰,汉水却是已经冰封,郢州水师和兴州水师都只能望洋兴叹,对于阿术来说当真是千载难逢。
“某还是放心不下襄阳啊。”叶应武轻声说道,缓缓走出议事堂。
昨天夜里风雪很大,现在虽然停了,但是地上的积雪已就可以没过鞋底。叶应武站在台阶上看着院落中一片银装素裹,却是径直蹲下身抓起一把没有人踩过的新雪。
冰冷的雪在手中渐渐化开,叶应武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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