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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文天祥轻声问道:“殿下是打算通过和尤宣抚的和谈来拖延时候,从而让大理和川蜀能够掌控在咱们手中。”
叶应武点了点头:“某今天早晨刚刚收到的消息,善阐府已经被突破了,大理的侧翼已然暴露在我军兵锋之下,平定大理全境已经指日可待。不过虽然大理和中原已经截断了音讯,但是蒙古鞑子不可能察觉不到蛛丝马迹的,这尤宣抚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文天祥皱了皱眉:“既然大理已经被突破,那么殿下为什么还要和这尤宣抚和谈,就算是不和谈,这蒙古鞑子现在也没有能耐杀到咱们这里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蒙古鞑子真的破釜沉舟,那天武军、神卫军也已经恭候多时了。”
沉默了片刻,叶应武看向近在咫尺的文天祥:“师兄,你的意思某清楚,但是一旦战火重燃,中间受害的还是我汉家百姓,现在既然有一丝能够看到曙光的机会,便不能放弃。”
狐疑的看着叶应武,文天祥放下茶杯:“殿下,你的意思是说?”
叶应武想了想,嘴角边带着一丝坏笑,凑过去低声说道:“通商,某现在想要的是南北对峙和南北通商。”
“嘶!”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文天祥的手都下意识的微微一抖,不得不说叶应武这一招绝对是阴狠,无论是宋金还是蒙宋,百年来并没有真的进行过双边大规模贸易,一是为了防止北方的战马落入宋人手中,二是避免南宋庞大的资金冲击自己因为连年的战乱和难民而过于单薄的市场。
只要让南宋的商人掌控了自己国家货物来往交流的命脉,就算是北方未开化的鞑子,也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所以这百年来,除了襄阳战前忽必烈为了迷惑南宋朝廷,曾经开过一段时间的边市,使双方有些许贸易往来之外,两边的市场就一直处于各自独立运转的状态。
而现在叶应武想要做的就是打破中间的壁垒,从而使得叶应武手中丰厚的资本能够杀入蒙古控制的地方,并且逐步成为城中商铺、酒楼等必不可少的设施背后金主,这样的话就算叶应武没有掌控整个蒙古的财政,也已经在各处城池埋下了钉子,到时候北伐,里应外合足够蒙古守军焦头烂额了,更不要说叶应武手中还有各式各样先进的火器正在逐步列装。
“可是这尤宣抚也不是傻子,会答应么?”文天祥有些疑惑的问道。
叶应武一笑,从旁边的棋篓中捻出几枚棋子,向桌子上放了一枚:“这个,是大理。大理被攻破之后,蒙古鞑子再也无法威胁咱们的后路。”
见文天祥怔住了,叶应武又落下一枚棋子:“这个,是西川,西川现在尽为我所有,蒙古鞑子对于侧翼的威胁已然解除。大理和西川被咱们收复之后,蒙古鞑子想要战胜大明,就只有走襄阳或者两淮了,可是他们想要这么做又岂是那么容易。”
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文天祥点了点头。蒙古鞑子在襄阳丧师十万,在两淮甚至就连怯薛军都出动了,也不过和镇海军战了一个平手,等于这两条道路已经没有走通的可能了。随着西川被攻占,他们现在只需要去考虑怎么保住更多的土地便好,南征已经快沦为一个笑话。
“这个是颍昌府,颍昌府直接面向河洛,是蒙古鞑子的腹心所在,对我们而言不啻于一把伸出去的匕首,对蒙古鞑子而言这绝对是头顶悬剑。”叶应武接连落下两枚棋子,“这个是胶东,水师战船在临安全军覆没之后,从江南到胶东,皆是我水师纵横所在,可是蒙古鞑子并没有多余的兵力抽调出来防备胶东。”
看着文天祥,叶应武又随手落了一枚棋子:“这是某现在能够想到的最后一颗棋子,装配有新式火器的大军,蒙古鞑子至今还没有找到能够对付新式火器的有效方法,除非他们把所有的城池都丢掉,回归他们原本的方式,流窜、劫掠,但是并不攻城略地。可是蒙古鞑子的兵力是有限的,尤其是他们的本部骑兵,少了千个,最多能够补充百人,久而久之,蒙古鞑子也就再也没有壮丁能够拿出手来了。”
看着桌子上一字排开的棋子,文天祥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光彩。而叶应武沉声说道:“某清楚某手上有什么让蒙古鞑子感到后怕,而蒙古鞑子身临其境,更是明白,所以就算明知道某这一次是在拖延时间,可是蒙古鞑子还是不得不要来和谈。”
“既然按照殿下所说蒙古鞑子想要和谈是真,那为什么还要派尤宣抚前来,这不是明摆着······”文天祥诧异的说道,不过旋即明白过来,回答自己的疑问,“因为蒙古鞑子也并没有打算真的和谈,他们想要的是拖延时间,拖延时间所需要的不是对我大明亲善的人,而是真正了解大明的人,一直在江南呆了这么多年的尤宣抚,确实是唯一的选择。”
叶应武站起来:“忽必烈这一次做的没有错,甚至可以说他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但是即使是这样某也得在他身上刮几两肉下来。宋瑞兄,这一次和谈就由你和姊夫出面,既然那尤宣抚想要拖延时间,那就跟他托,咱们现在这边这么大的一个摊子,也确实需要收拾一下。”
“定不辱命。”文天祥郑重的一拱手。
叶应武点了点头:“师兄,某相信你,也相信姊夫,所以你们放手去做就是,某此次前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同时更重要的还是想要看一看这南阳和淮西百姓的境况。”
“殿下还请放心,”文天祥脸上和煦的笑容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神情,“不过殿下以后还是少离开南京为妙,毕竟殿下是天下之主,自当坐镇南京总揽大局。”
叶应武负手看着门外的天地,沉声说道:“宋瑞兄,你知道么,某想做的不是一个被锁在深宫中的君王,包括某的后代,某也不想看着他们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导致性格阴狠毒辣而或软弱无能,成为国家之祸害、权臣之把柄,千百年来历朝历代,具是亡于此,可是某又应该如何做?”
“殿下······”文天祥顿时怔住了。
“好了,这些不说了。”叶应武摆了摆手,径直向着门外走去。
而文天祥缓缓站直,看着叶应武远去的背影,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殿下到底还是年轻,此生之中怕是还有很多南征北战的机会,到时候想要阻拦都阻拦不住,这些早在文天祥的预料之中,真正让文天祥感到心中震颤的是叶应武刚才那些话。
自汉唐以来,每一个王朝的覆灭,多数都是因为常年长在深宫的帝王,已经难以驾驭在红尘中摸爬滚打,已经历练成老狐狸的文武百官,最后导致奸臣擅权,包括北宋有蔡京,南宋有贾似道,皆是如此。这和皇帝软弱的性格有着很大的关系,数百年前开国皇帝那尚武的风气传到这个时候已经丧失殆尽,整个王朝也到了灭亡的时候。
不能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这位一手缔造了崭新时代的明王殿下,又会怎么避免这个问题?
文天祥很清楚叶应武刚才绝对不是无意间和自己说起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他的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并且还拿不定主意,这算是上门求助来了。轻轻捻住衣袖,方正平和带着书卷气息的脸庞浮现出凝重神色,文天祥站在门槛旁静静的看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