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巨大的楼船缓缓地劈开水面,在楼船的左右前后还有四艘大明镇江府水师的战船。镇江府水师当初是保卫叶应武在江南唯一的落脚地而不得不设立的小规模水师,后来虽然多次参与水战,但是并没有扩大规模,相比于大出风头的现在南洋舰队和北洋舰队,镇江府水师的战船已经显得矮小和老旧。
不过很快从刘家港下水的一批崭新战船补充进大镇江府水师,朝野才看明白镇江府水师的作用。这不只是保卫镇江府和刘家港船厂的“港口水师”,更是叶应武出行时候当仁不让的禁卫船队。所有补充的新船都是最先进的飞剪快船和适合内河航行的平底重型炮船,这些炮船上装备的都是最新铸造的海军专用火炮,相比于陆师在成都府之战中所用的初始型号火炮,这种海军专用火炮更加注重火炮的稳定性,甚至不惜牺牲部分填药速度。
毕竟大明海军横行天下,所有的对手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所以一种更稳重发射、准确度更高的火炮显然比更快速射击的火炮符合海军需求。
五艘体型庞大的战船向北行进,船头赤色龙旗迎风飞舞。
叶应武伸手掀开帘子,看向运河两岸的喧嚣热闹,大批的劳工正在夕阳中奋力挖掘河道并且修建沿岸的驿站和码头。陈栎和陈桐两个跪在叶应武左右两边小心翼翼的为他捶腿,而坐在旁边的琼鸾剥开一瓣橘子递到叶应武的嘴边。
“再往前过了涟海,就要转陆路了。”赵云舒指着舆图有些无奈的说道。相比于总是摇晃而且空间狭小的马车,自然还是坐船舒服。
“微儿和惠娘呢?”叶应武一边嚼着橘子一边抬头问道。
“外面看风景呢,”赵云舒哼了一声,“放心好了,丢不了她们两个。”
叶应武沉沉哦了一声。
这一次北上是他在两个月之前就计划好了的,等到登基之后各项事宜定下来,叶应武就开始筹划北巡。毕竟河洛沉沦百,百姓流离、民心不稳,的确需要一个得力之人前去安抚,只不过文天祥他们都为了文官体制改革忙得不可开交,叶应武最后发现好像整个朝野也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清闲。
北还河洛祭祀前朝华夏皇帝之坟墓,宣扬大明国祚之正统,安抚河洛之军心民心,可以说叶应武给满朝文武拿出来的这个理由无懈可击。这件事提升到了大明立国国祚的问题,想要提出质疑和反对的人也得先看看自己的胆量,在这种虚无缥缈的天命之学上,已经超出了人臣能够涉及的范围,自古以来文武百官采取的态度都是“陛下您开心就好”。
叶应武北上,来往少说也得三四个月,所以刚刚进位一个月的太上皇叶梦鼎和皇太后陈氏,在和皇后陆婉言商量之后,麻利的将赵云舒、琼鸾这些和叶应武有过肌肤之亲却又没有生育的妃嫔全都推上船。
对此叶应武也只能叹息一声。
想当年隋炀帝南下,艘艘龙舟阵势拉开千里,然而人家只是带了半个后宫。可是现在叶应武五艘船就基本把自家后宫给装下了。虽然叶应武也不想白白浪费大量钱粮养着三宫六院那么多女人,自己实际上临幸不了多少个,多数的人还得熬到三十岁按照宫规放出去。但是比比当年秦始皇、隋炀帝的气派,还是有些心酸。
好歹这是华夏五千年上下最富裕的时代啊,自己这个大明皇帝过的实在是太简朴太寒酸了。
叶应武直接侧身从舒儿那里将舆图一把抢过来,随意的瞄了一眼,沉声说道:“琼娘,京城里面现在还没有动静么?”
琼鸾点了点头:“现在还没有,毕竟文相公他们的口风才放出去一天,这些人怎么也得心里面盘算盘算。”
“皇帝北巡、朝中菁英外出监督改革、半数禁卫军拉出城和水师操练,宫中尚且有年幼皇子可以作为傀儡······”叶应武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下来,数的给他捶腿的陈氏姊妹胆战神经,不过叶应武却是微笑着看向头顶,“某能够给他们拿出来的好条件都在这里了,这群家伙可不要辜负某的期望,否则到时候收拾他们没有借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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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灯火下,赵溍紧张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
他们都是清一色披着斗篷,甚至看不清面容,不过赵溍很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前朝的遗族、空领钱粮的冗官、被调到无关紧要位置上的前朝文武大臣,几乎可以说所有对这个崭新朝代不满意的人,在这幽暗的灯火下汇聚一起,或许几年前他们还是互相看着不顺眼的朝堂不同党派,但是现在他们都是一样的天涯沦落人。
所有人都明白,是什么导致他们失去了一切。
那个横空出世犹如彗星一般的大明皇帝,还有透露出来口风,即将在大明全境之内施行的文官体制改革。
文官体制改革,说的明白一些,就是大量消减前朝各种名目的冗官,从而使得朝廷中枢到地方机构全部变得更高效率,另外再以御史台为基础,层层组建新的监察机构,从而尽量杜绝贪污腐败的可能。
这已经从根本上撼动了这些人的利益,因为这将意味着他们头顶上乌纱帽或许就在不久之后将不翼而飞。
他们不想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所以这些人围着桌子,坐在了灯火旁边。
良久的沉默和等待之后,赵溍正对面的那个人冷声说道:“现在叶应武不在京城,文天祥他们又在抽调御史台和六部官员准备四散开来监察各个州府的制度刷新改革,朝野空虚、宫廷防卫松动,正是天赐良机。”
赵溍的瞳孔微微收缩。
而其余的两个人都是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天赐良机,也是我们现在能够把握的最后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