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濡他们顿时苦着脸一个个连连点头。
一群打仗的大老粗,让他们写检讨比杀了他们还难受,真的不如军棍打下来甚至关禁闭呢。这个时候张濡他们甚至暗暗羡慕人家神策军和宣武军,至少人家摊上这种事还有个人可以请教。
神策军的督导唐震和宣武军的将军李芾,可都是实打实的文官出身呢。
而叶应武一边走入行宫,一边把目光落在禁卫军身上。他很清楚,就连第一线的天武军都已经骄傲和松散若此,更不要说大明其余的军队。或许北方的蒙古已经不需要叶应武用精锐去对付,但是并不代表着大明不需要精锐忠诚的军队和将士,毕竟叶应武面对这个已经被更改的面目全非的时代,自己也不清楚大明还要面对怎样已知和未知的威胁。
而参照后世各国的普遍做法,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定期的演练,并且不是前宋禁军那种给皇帝摆架势的演练,而是荷枪实弹的对抗演练。
而禁卫军,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陪练对象。
看着叶应武嘴角的坏笑,一左一右吴楚材和江铁齐齐打了一个寒战。
——————————————————
捧着茶盘的婢女小心翼翼的走到叶应武的桌前,将热气腾腾的苦酽送上案头,然后躬身退下,如果不去注意听的话,甚至根本察觉不到这几名婢女来往的脚步声,细细看去才会发现她们衣裙下面偶尔露出的都是软底鞋,显然是有人叮嘱过了。
而叶应武的注意力没有丝毫被她们吸引,全神贯注的看着手中的厚厚基本资料和草案。平息了天武军的事情之后,叶应武也终于有精力腾出来做更重要的一件事——民政文官制度的改革。
正是因此,叶应武这两天和梁炎午他们忙的天昏地暗,毕竟现在叶应武身在洛阳,此处只能称得上是大明的“行在”。包括政事堂三位相公和六部尚书都没有随行,所以想要一条一条分清民政改革的诸多事宜,就只能依靠叶应武带着梁炎午等等一帮幕僚来商量。这些幕僚到底是年轻,而且从政时间太短,在经验这方面远远比不上政事堂的那些官员,所以实际上大部分还是需要叶应武和梁炎午两个人来头疼。
不过不得不说,这样高强度的磨砺,对于这些幕僚的成长还是有很大好处的。现在朝中官员已经隐隐约约看出端倪,这些平日里跟着叶应武走南闯北的年轻幕僚们,实际上对于大明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以及施政方略的了解已经超过了朝中的普通官员。他们只需要更长时间的从政经验,就完全具备登殿拜相的资格,或者换句话说,这些叶应武的幕僚就是叶应武为大明的下一代准备的新鲜血液。
以梁炎午为首的一众幕僚根本不顾形象的在行宫大殿上东倒西歪,一个个顶着黑眼圈,只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是有多疲惫。
“陛下,这是最终草案,还请陛下过目。”梁炎午强撑着走到叶应武面前,叶应武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草案,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随意的看了两眼,当即拿起来毛笔在最后刷刷签下自己的名字。
做完这些,叶应武整个人蜷缩在龙椅上,无力的挥了挥手:“让大家都休息去吧,这两天休沐。”
叶应武尚未说完,下面诸多幕僚一个个精神抖擞的站起来,冲着叶应武纷纷乱乱的拱手,然后转身跑得飞快,甚至不管手中的材料纸张漫天飞舞。“休沐”这两个字对于他们来说不啻于天籁之音,大家期待这两个字已经很久了,现在哪怕是能够坐在自己公廨中椅子上好好睡一觉都仿佛是上天的恩赐。
而梁炎午也是眼皮子直打颤,这两天基本上也就睡了两个多时辰,要说不困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从叶应武手里接过来草案,还是下意识打了一个机灵。
这厚厚的草案足足赶得上一本《史记》了,密密麻麻都是字,更是梁炎午他们这些天的心血。整个草案的主要内容还是以行省制度的建立为主,对于每一个行省所属州府甚至乡镇都有详细的划分,并且对于每个行省的主掌官员人选都列出了四五个,以备选择,名单后面则是这些官员详细的履历还有入选原因。另外还有针对不同行省草拟的发展和管辖方略,以及当地的驻军规划、民生经济要求目标等等,一条一条的开列下去,全都是细细密密的蝇头小楷。
就算是赵云舒在这里也不会想到,当初自己在叶应武书房中看到的那一张薄薄的设想和打算,竟然会变成这么厚厚一本草案。
“尽快派人誊抄,然后送往南京由政事堂和朝廷六部、御史台、翰林院定夺,一旦斟酌确定或者有所更改疑惑之处,速速上报朕这里。”叶应武振作精神吩咐道,“对了,还有即刻以朕的名义颁布圣旨,未来两个月之内,大明各处地方厢军配合主力战军,在各个州府戒严,六扇门和锦衣卫全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关键时刻不可有任何纰漏!”
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漫上来,梁炎午当下里毫不犹豫的一拱手:“属下谨遵皇命!”
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大殿外面。
未来的一段时间是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时候,蒙古内乱、大明也无力北上的这段时间,简直就是上天赐给叶应武喘口气、大刀阔斧改革的时间,叶应武自然也不能浪费。
毕竟前宋流传下来的制度过于冗杂,之前前宋整个朝堂死气沉沉,自然也不会有人察觉出来,现在大明以蓬勃向上的姿态屹立于东方,四处开疆拓土,对于官员的需求直线上升,宋朝的冗官制度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大明对于地方,尤其是新开拓的南洋和新收复的河洛的管理。
所以叶应武就算是不想改革也不行了,尤其是现在那些遗老遗少们已经坐不住,南京闹过一场,谁知道还会不会接着闹,所以叶应武干脆直接快刀斩乱麻。你们不是一直在揣测新政是什么样的么,那老子索性就直接拉开改革的大幕!
梁炎午缓缓转身,手中捧着草案向外走去,这是他们这么长时间来的心血,更是华夏自秦汉以来政治制度得失的汇总,可以说凝聚着前人的血泪和今人的期待,梁炎午的目光不断在草案上瞄着,总感觉重若千钧。
还不等梁炎午离开,大明皇帝陛下已经缓缓地靠在椅背上。
几名恭候的侍女刚想要快步上前伺候陛下休息,却发现这个年轻的君主在这短短的功夫里已经睡着了。
鼾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