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不懂大明军队编制的人,肯定会以为镇江府水师作为一支成立颇早的叶应武体系内水师船队,肯定是作为大明海军在内河的中坚力量,但是实际上镇江府水师是属于皇家直属,禁卫军体系的一部分,也是少有的在海军各支队伍全都改名为舰队的情况下还保持水师称谓的船队。
当然了,这并不代表着镇江府水师在待遇上就低人一等,恰恰相反,作为大明禁卫军的一部分,工部的新式器械都会先行列装镇江府水师,其中就包括在后来几次作战中已经证明了存在作用的炮船。
此次叶应武御驾亲征,作为禁卫军水师,镇江府水师自然也没有缺席的道理,在叶应武带着禁卫军北上之后,镇江府水师也要北上大河,一来可以作为洛阳府在北侧的第一道防线,二来也能够帮着转运物资,从而弥补前线运力不足的窘迫境地。
叶应武回头看了一眼张顺,张顺郑重的一拱手。叶应武此去山西,帅领神卫军和禁卫军同蒙古鞑子一决生死,事实上就连叶应武自己都没有多大的胜算,毕竟叶应武面对的是那木罕,蒙古军中不断取得胜绩的新星,甚至还有可能面对忽必烈——叶应武御驾亲征,忽必烈还能不能按捺住性子稳居后方还真不好说。
毕竟这一战,大明没有十成的胜算,蒙古同样也没有。甚至在胜算上,终究是大明多了一点儿。之前蒙古军中除了忽必烈基本都做过叶应武的手下败将,所以忽必烈如果不亲自出马,似乎未免有些托大。而一旦忽必烈也一样御驾亲征,叶应武面对这个开创了整个元朝的帝王,说句实话也没有十成的胜算。
所以不管蒙古人那边到底是谁上场,也不管自己大明这边能不能把安排好的计划做到尽善尽美,叶应武必须要有一定的后续安排。哪怕是大明官员们一直不敢想象一旦北伐失败之后会有怎样严重的后果,哪怕叶应武作为大明的君主一直在要求着官员和将领们全力以赴,甚至无时无刻不在强调一个事实,那就是大明北伐一旦失败,将会没有退路。
但是就算是没有退路,叶应武也必须给大明硬生生开拓出来一条退路,一条即使是北伐各路主力战军崩溃之后,大明已然能够维持现在的疆域甚至等候东山再起的退路。
而这退路的第一步,就是不远处运河上的镇江府水师,一旦北伐失败,镇江府水师将会主导整个大河防线,趁着冬天尚未来临,大河没有冰冻,镇江府水师可以利用战船的优势,断绝蒙古军队渡河进攻河洛的可能。这样就可以给河洛的明军足够的休整和缓冲时间。当然,这还只是第一步,叶应武在这之后自然还多有后手,比如文天祥、苏刘义、陆秀夫这大明最重要的三大臣子,都留在了南京城坐镇。
有他们在,即使是北伐出了什么意外,叶应武坚信后方也不会乱,也已经是整个前线最坚定的后盾。只要能够像端平入洛之后的南宋那样挡住蒙古鞑子的反扑,那么就算是元气大伤的大明,也有一雪前耻的机会。甚至就算是叶应武战死在蒙古鞑子的滚滚铁流之中,他也有信心大明可以稳定下来,就算是没有能力继续北伐报仇,也可以潜心发展,至少维持数百年的国祚,有如前宋一般。
作为大明的缔造者和带着大明迈出北伐这一步的统帅,叶应武必须要考虑到方方面面,无论是大明成功后应该如何收拾战场,还是大明失败后如何才能在蒙古鞑子的滚滚铁流之下力挽狂澜。
别人完全可以只考虑第一种情况,但是叶应武作为大明的帝王,必须要考虑到第二种,也是更加残酷的可能。
轻轻呼了一口气,叶应武尽量让自己在晨风之中更加清醒,翻身跨上马背。旁边小阳子和江铁已经纵马跟上——吴楚材这以此作为禁卫军的副统领留在京城,当然这也是叶应武做出的万全打算之一——百战都骑兵自然而然的跟在叶应武的两侧。
作为大明最精锐的骑兵队伍,也作为叶应武一手创立,曾经带着出生入死的队伍,百战都虽然在战火的洗礼和岁月的更迭之中几乎有一半人换掉了,但是当叶应武纵马向前,当他们策马跟上的时候,每一个人还是挺直腰杆,每一只手还是握紧剑柄,提起来马鞍上的马槊。
一如很多年前,那些追随着叶应武直接冲入麻城风雨中的士卒一样。
禁卫军士卒已经排开了阵列,昂首挺胸看着叶应武,看着他们效忠的帝王。作为大明最精锐的将士,她们等待着上战场的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当很多人质疑禁卫军的战斗力时候,当很多人认为禁卫军和前宋的禁军一样都是绣花枕头的时候,禁卫军从未说过什么。
因为轮到他们证明自己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退缩。
叶应武猛地拽住马缰,抽出佩剑,直指向天空,大声吼道:“大明将士们,蒙古鞑子最后的主力沿着山西一路南下,过不了两天就会饮马大河、上一次蒙古鞑子饮马大河的时候,前宋有端平之败,这一次蒙古鞑子放着危在旦夕的幽燕,卷土重来,大明将士,可否允许其如此猖獗?!”
“不许!”所有禁卫军将士同时回应。
“好,”叶应武干净利落的说道,“而且蒙古鞑子此次派出的正是他们一直自诩为精锐的怯薛军。怯薛军原来虽然多次和大明交手,但是都是临时委任的统帅,人数也少,并没有起到决定胜负的作用,所以实际上大明还没有击败过怯薛军。怯薛军是蒙古大汗忽必烈的亲卫军,你们是朕的亲卫军,此次交锋,大明可能胜?!”
“胜!胜!胜!”所有禁卫军将士连着大呼三声,声音震天动地。
叶应武点了点头,大吼道:“出征!”
话音未落,叶应武当先纵马冲出,禁卫军将士排成整齐的队列,紧紧跟上叶应武的身影。一面面大明的赤色龙旗在晨风之中迎风飘扬。
站在船头,格桑看着叶应武的背影消失在天地之间,娇躯忍不住微微晃了一下,不过好在旁边惠娘眼疾手快,上前搀扶住她,低声笑道:“不料姊姊一夜之后也是如此虚弱,原来还道姊姊不生长于江南烟雨之中,这体质上总是要比后宫其余姊妹强上一些。”
格桑有些诧异的微微侧头看向惠娘,甚是疑惑为什么在这时候惠娘还能说出带有调笑性质的话语。不过看到惠娘小脸上强忍的痛感和眼眶中翻滚的泪水,顿时明白,这个在后宫中一向以机灵著称的小丫头,也不过是想要用此来让她和自己勉强振作起来罢了。
迎着惠娘的目光,格桑当下里柔柔一笑,轻声说道:“就算是在那雪域高原之上,我也不过是被关在笼子中的金丝雀罢了,和生长在这烟雨之中,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三生有幸跟了夫君,恐怕这一辈子都没有福分见到如此广阔的天地了。”
惠娘点了点头:“这些年夫君披荆斩棘,走到今日。且不说他身上本来有着怎样的大气运,他自己付出了多少,我们有目共睹。现在终于到了大明和蒙古最后逐鹿的时候,夫君就算是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都没有丝毫想要退缩的意思。对于他来说,北伐,并不只像是三百年一直没有完成的梦想,更像是三百年的责任。”
惠娘的声音很平淡,但是旁边格桑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这样说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相比于任何人,叶应武想的都更加周全,做的都更加努力,他不像是在追寻一个华夏期盼了三百年以至于都快沦为一句口号的梦想,而真的像是至始至终都在履行自己的责任。
哪怕是叶应武当初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团练使,麾下只有区区两千人的天武军和百战都。
“他会履行好这个责任的,”惠娘轻笑一声,“毕竟,他是我们的夫君,是大明的皇帝,更是叶应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