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p>
西南风大作。</p>
朱由检和汪汝淳等人站在登州海边的码头上。</p>
此时码头上已经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p>
军士们汗流浃背，肩挑背扛，不断把各种货物运到船上。</p>
孙国祯在姜曰广身旁汇报此次去皮岛，有特大号沙船一百五十艘，三号福船一百艘，三不像船九十艘，冬船五十艘，开浪船十一艘，快船一百艘，卫船五十艘。</p>
总共有大小船只五百五十一艘。</p>
载运粮食共三十万石，白银四百万两。</p>
载运充军文官四十二名。</p>
载运辽民一万多人。</p>
载运军兵五千人。</p>
此外还有各种冷兵器、火器、以及制作兵器原材料等等。</p>
这些船只许多是向民间征调暂借而来，当然也给予适当经济补偿。</p>
一开始姜曰广想过征调一号和二号福船，这样可以单船运载量更大。</p>
但汪汝淳等熟悉海事的人，否定了这个主意。</p>
所谓“南洋船唯恐底不深，而北洋船则反是。”</p>
北方海浅，而且多礁石。</p>
沙船方头、平底，吃水浅，更适合在北洋航行。</p>
大号福船吃水太深，转运笨重，更多是在南方海洋上航行，在北方海洋上行驶并不方便。</p>
尤其是官员要人乘坐的船只，安全性应该放在第一位，更不适宜坐在大号福船上。</p>
如此庞大的船队，每艘船都应该有相应名称和编号，才便于调度。</p>
众人又分别出主意给各船取号，再令工匠在船外显眼处雕印油漆上。</p>
最终姜曰广和十二名侍卫，以及大批水兵坐镇在一艘冬船上。</p>
冬船又叫海沧船，属于四号福船。</p>
这船取名“云帆号”。</p>
取李白“直挂云帆济沧海”诗句之意</p>
朱由检和汪汝淳、冯梦龙等人则在一艘经过改造的开浪船上。</p>
开浪船又叫鸟船，属于第五型的福船。</p>
船身长二十五米，可容纳五十人。</p>
朱由检这艘开浪船原本属于一个巨商所有。</p>
被征用来时就已经被改造过。</p>
扩大了几个船舱，加装了一下增加舒适性的设备，容纳人数减少成四十人左右。</p>
而且船两侧又按照车轮舸的设计，装了人力踩踏的轮子。</p>
入水之后，即便没有风，水手在船中踏轮，也能以较快速度行驶。</p>
朱由检给这艘船取了一个普济号的名称。</p>
此去正是救济东江军民，而救济东江，也正是救济天下苍生。</p>
所以这名称也合适。</p>
普济号上除了朱由检之外，还有张渊带着十一名侍卫。</p>
再加汪汝淳、张岱、柳敬亭、陆云龙四人。</p>
还有一个船长，两名舵手，六名轮流看管操控船帆的帆手，十二个水兵。</p>
一共三十八人，</p>
船长叫做常鲲，是登州的老水手了。</p>
朱由检还在等一人上船。</p>
这人是周文郁。</p>
朱由检离京之前就特地把周文郁调到登州。</p>
此时只需姜曰广出面，就直接可以把周文郁调到船队中，随同前往东江。</p>
朱由检之所以让周文郁来，还是看中了他去过东江配合作战，更何况周文郁还有一次海上失事荒岛求生的经历，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p>
不过周文郁对自己被调到普济号上，显然并不是很满意。</p>
他是宁可希望自己和姜曰广同一条船。</p>
毕竟姜曰广是朝廷新任命的东江巡抚，身份显赫。</p>
接近这样的高官，自己才有机会不断升迁上去，最好能取毛文龙而代之，当上东江总兵。</p>
周文郁虽然和当朝阁老周延儒有密切关系。</p>
不过周延儒也交代过，为了避嫌，自己不能过于明显提拔他，否则必受弹劾。</p>
周文郁知道自己要想往上爬，大展抱负，还是得和有机会接触的文官督师、巡抚之类拉关系。</p>
这也是为什么他过去天启年间先投奔孙承宗，新帝登基后听说袁崇焕要任督师，就又急赶着去关宁。</p>
可惜时运不济，孙承宗退了，袁崇焕又莫名其妙倒了。</p>
这次能和姜曰广同行，无疑又是一个机会。</p>
但被安排到普济号上，去照顾一个公子哥，那实在不符他的志趣。</p>
但对姜曰广给他的安排，他也不能不服从。</p>
捱到了最后一刻，终于还是登上了船。</p>
他一上船，船上包括朱由检在内的众人倒是眼前一亮。</p>
只见这周文郁长髯及胸，形象颇为威武。</p>
众人上前施礼，周文郁只是抱拳拱拱手，淡淡应酬了几句，便回自己船舱里去了。</p>
柳敬亭眼珠子瞪出，叫道：“这厮好生傲慢。”</p>
张岱在旁笑道：“只怕是看见你柳麻子这副尊容，才趋避唯恐不及。”</p>
柳敬亭呸了一声，正要反唇相讥。</p>
朱由检挥挥手道：“不必斗嘴。”</p>
柳敬亭便不敢再做声了。</p>
上午巳时，随着岸上一声炮响。</p>
五百五十一艘船只，浩浩荡荡出发。</p>
一时之间，船队如同一座大城，在海上漂浮。</p>
最前面十艘卫船领航。</p>
后面就是普济号领着十一艘开浪船。</p>
中间是云帆号带着五十艘冬船。</p>
如此依次排列。</p>
大号沙船压尾。</p>
一百艘快船夹在两翼。灵活游走在前后。</p>
半个时辰不到，船队已经达到庙岛。</p>
其他船只让开通路，人员也不上岸。</p>
就云帆号和普济号停在庙岛码头。</p>
姜曰广一行人先上岛，岛上官兵排成两队迎接。</p>
然后朱由检一行人也下船上岛。</p>
庙岛上有天妃庙，是祭祀海神之处，就是南方所谓妈祖庙。</p>
这天妃传说是汉代林蕴之女，死而为水神。</p>
明成祖封之为“护国庇民妙灵昭应弘仁普济天妃”</p>
姜曰广在天妃庙前代表皇帝举行了敕封仪式，给天妃的尊号加了四个字。</p>
封天妃为：“护国庇民妙灵昭应弘仁普济安定慈惠天妃”。</p>
给天妃庙换上了提前准备好的新牌匾。l</p>
姜曰广在天妃庙里完成繁琐的敕封仪式流程。</p>
朱由检却没有心思旁观，邀同船的汪汝淳、张岱、陆云龙等人去庙岛其他各处游览。</p>
周文郁不愿和他一起走，还是留在天妃庙，陪在姜曰广身边。</p>
岛上有唐代古城遗迹。</p>
残留的城门砖块被风雨剥蚀，如同被虫蛀一般布满凹洞，上边又爬满苔藓，充满历史沧桑之感。</p>
穿过古城遗迹，是新建不久的海防公署，在公署后面不到十米处，有一块高大巨石。</p>
巨石剖面上有一株栩栩如生的松树形色的纹路图样，似是高手画匠精心绘画上去的一般。</p>
一旁陪同的岛上军吏说，这巨石本来是完整一大块石头。</p>
后来被雷劈开断裂，断面上就有这样的松树纹路。</p>
传说是仙人所画。</p>
朱由检对着巨石观察良久，寻思这会不会是松树化石形成的结果。</p>
他正入神观看时，忽然听到一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