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见识过。
“不要!”
就在刘天明即将扣动扳机的时候,从巷道上方的楼顶传来一声尖叫。非常尖厉,带着如同嚎哭般的凄惨。刘天明下意识的抬头向上望去,看到了一个白色身影从头顶正上方十几层楼上跳下来,伴随着玻璃被撞碎“丁零当啷”的响声。
变异细胞再也没有发出额外的警告信息。
这是一个女人,也是一名感染体。
她太老了。脸上全是皱皱巴巴的细纹,灰白色的稀疏头发在风中飘散,就像棉花糖机器刚开始转动,零零散散冒出来的细微丝絮。颧骨和额头都很大,鼻孔一直在翕张着,惨白消瘦的面颊两边看不到一丝血色。
即便是感染体,也必须服从于地球重力规则。在没有配备滑翔或者飞行装置的前提下,任何生物从这个高度坠落下来,结局不是摔死,就是重伤。
就算是刘天明也不会挑战这种规则。
女人的左腿摔断了,膝盖以下弯折成诡异的直角。她趴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挣扎着抬起头,用发红的眼睛瞪着刘天明,口中发出痛苦无比的喊叫。
“求求你,发发慈悲吧!放过他。”
“我知道你是谁,你和我们一样。但是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也不懂啊!”
“他没有杀过人,从生下来到现在就没杀过人。他连一岁都不到,那些怪物都是我杀的,我弄给他吃的。”
刘天明注视着这个趴在地上对自己苦苦哀求的女人,不由得抬起头,又看了一眼正上方那扇玻璃破碎的窗户。
十六层,她的确是从那里跳下来。
巷道很窄,两边都是高楼。这也导致了女人跳出窗外以后,没有沿着直线或者弧线下坠,而是身体首先接触到对面大楼的墙壁,产生了一定程度的缓冲,在空中形成一个夹角,然后落地。
她没有被当场摔死,只是摔断了一条腿,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也正因为如此,刘天明才没有把失去战斗力的她放在心上。
实际上,女人也很弱,她的进化等级甚至比那个坐在尸堆中间的男孩更低,只达到幼生体第一阶段。
朝前走了几步,刘天明在浑身是血的女人面前蹲下,低头注视着那双充满凄苦的眼睛,认真地问:“你为什么没有把他吃掉?”
这是刘天明最不能理解的问题。
感染体之间存在相互猎食的天性。只要发现对方的存在,就会不死不休的战斗,强者会毫不犹豫的吞噬弱者,把它们变成自己的生物营养。这种生物特性从感染初期就已经存在,永远不会改变。
老女人强忍断腿上传来的剧痛,挣扎着解释:“他……他是我的儿子。”
儿子?
刘天明先是一惊,随即变得释然。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问题都有了正常的答案。由此可见,老女人与这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就像自己与其他团队核心成员,都有着相同的感染源。所以,彼此之间不会产生猎食性思维。
“病毒爆发的时候,城里变得很乱。很多人都在抢东西。银行被他们放火烧了,听说金库被他们用炸药炸开,里面的钱全被抢光。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把那些钱扔的满大街都是。”
“我男人被那些怪物吃了,我和另外几个女人被那些暴徒抓住。还算好,他们嫌我老,只是让我帮着他们做做饭。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就遭了殃,好几个被他们活活玩死,然后吃掉……我真的没撒谎,他们吃腻了罐头,想吃烤肉,把人吊在铁架上一刀一刀的割,说是那样很新鲜。”
“有个男人喝醉以后了我。我趁乱逃了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都七十多岁的人了,早就没了月经,居然还怀了他的孩子。这种事情说出去都没人相信,但是我真的没有撒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他真是我的孩子,真是我生下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