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验到了技击带来的刺激与乐趣之后,洪衍武和陈力泉爱跤的心越来越盛。
特别是洪衍武,他完全沉迷于其中。每天除了练功、对练,哪怕是吃饭或走在路上,他也在琢磨招式。
由于他经常在想象中的敌人过招,所以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就会出手抓一下把位,或是踢出一脚“泼脚”,整个儿人就像魔怔了一样。
这无疑更让玉爷觉得他是可造之才。于是老爷子便把所知的看家绊子、拿手绝活,统统都拿了出来教给了他。
简单说吧,洪衍武和陈力泉一猛子就又跟玉爷学了二年。
在这两年中,与外界的“批林批孔”、李庆霖为知青上书“告御状”、黄帅反潮流、张铁生交白卷、西沙群岛自卫还击战、我国就东海大陆架开发协定发表声明,以及我国在黑龙江发现古代猛犸象骨架化石这些社会事件同步发生进行的,是在玉爷呕心沥血的传授下,洪衍武和陈力泉的跤技噌噌往上猛长。
以洪衍武来说,因为他对腿下的绊子招儿格外感兴趣,玉爷便特别有针对性地指点他去练“大挽桩”、“小挽桩”和“钻子腿”。
这几种特殊的腿功,在跤行里有“百绊之祖”之称,是使好绊子的关键前提。于是在一段长时间的疯狂苦练之后,洪衍武不仅对踢、拿、摔、打,以及坑、坎、抹、杂诸般功夫统统熟练掌握,还从玉爷的手里学到了许多类如“千斤坠”、“盘腿楼”、“喜鹊登枝”、“铁胳膊撑子”这些跤行里几近失传的偏门招数。
完全可以说,此时他的跤技已经达到了下绊子心应手,腿下出招随心所欲的地步了。
而陈力泉呢,由于天资不同,他学会招式的速度要比洪衍武慢得多。可他的优点却在于底桩牢固,心态稳健,乐意一步一步去增加基本功的本钱。
这个憨小子,一门-心思认准了“勤能补拙”和“熟能生巧”的道理,他便只管把那些揣、手别子、勾子、搓窝什么的基础招式反复练得精熟,同时还向玉爷专门讨教了石锁的练法以增长气力。
如今别看他才十四岁,可骑马蹲裆式一站,却已经完全可以把两只七八十斤的石锁,舞得上下翻飞。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这不仅直接提升了他对力量冲突的掌控能力,也大大增加了指掌抓拿的成功率。往往同样一个“手活儿”在他使来,就要比洪衍武的效果好得多,这也是洪衍武对他最羡慕,且最忌惮的地方。
说到这儿也就明白了,一个师父竟教出了两样儿徒弟,一个迅捷多变,一个稳扎稳打,两个人是个个出彩儿。
不过,尽管玉爷为此喜在心上,乐在眉梢,可他每日看着宽大的庭院里那一派跌打摔拿、龙腾虎跃的场面,渐渐地,心里却也隐隐感到了一些不妙。
这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由于洪衍武越来越表现得异常。
在玉爷看来,这小子不仅在跤术上脱了胎、换了骨,可不知为何,似乎就连性子也越来越走偏,变得有些阴鸷暴戾了。
说实在的,玉爷一向最看重的就是每日的练功,他深知一个人日常功夫练的火候不到家,基础打不牢,将来必会影响练其他功夫。而且一旦碰上劲敌,没功底更是万难应对的。
所以他一向是把“名师出高徒,苦难见真功”信奉为真理,在练功方面,也总是不断地给两个徒弟加码。
哪怕平时洪衍武和陈力泉都练得非常刻苦,他在心里不住地赞叹,却也从不当面夸奖他们。反而严上加严,吹毛求疵般地去挑毛病。而一旦发现他们哪儿有不足,立刻就会毫不客气加以纠正、训导。
但即便是如此,他这个严师也觉得洪衍武在练功上做得有些过了。因为他还从没见过有一个人,能像这小子这样见天长在院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