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他们从山上下来以后,是在“香山团城遗址”附近的村民家里打的尖儿。
这里全是旗民后裔,吃饭和京城人口味相差不多。
不过洪衍武他们也没吃人家做的农家饭。洪衍武的歪主意,花五块钱,买了两只老乡的鸡,还有点玉米、土豆。和两瓶子“土烧儿”。
他们自己动手,把鸡开膛破肚,拔毛撒盐。直接在人家院里生篝火烧烤。又另把玉米和土豆直接人家灶里的碳火堆里。
好吃不好吃的另说,反正别有风味。有点当年在滨城打野食儿的意思。
老乡看着都新鲜,更没想到的是,听他们胡侃更长见识。
几个小子一起坐下来边喝边聊,以洪衍武率先开启了无聊模式。
他故意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咱们干喝没劲。我问你们几个问题吧,考考你的知识面。咱们的四大名著是什么?四大发明是什么?四大红是什么?四大硬是什么?四大白是什么?四大黑是什么?四大得意是什么?四大倒霉是什么?……”
在一两个公知的答案被否定后,陈力泉博浪着脑袋表示不知。
杨卫帆义却正严辞地说,“你丫别糟蹋咱们的文化了,快告诉我‘四大硬’后面几个的答案是什么?”
果然,就没一个答案不流氓的。洪衍武一说,连旁边待着老乡都跟着乐劈了。
在欢声笑语里喝完这顿酒,洪衍武和陈力泉也就该辞行了,他们在农家小院里就声称不跟杨卫帆回干休所了,要直接坐公共汽车回家。
杨卫帆哪儿能让他们这么走啊。非叫他们和他一起回去,他要联系汽车班派所长的吉普车送他们。
洪衍武怕他官儿小,行这种特权让人说三道四,影响不好。一个劲儿推辞。
可杨卫帆却说,“你给我拉倒吧,你要再废话,我只能叫手下的兵,设卡子给你们拦车了。上次我底下那排长的表弟来看他,那帮小子就这么干的。差点没把那货车司机给吓尿了。你要不嫌刺激,咱也这么来一回……”
洪衍武赶紧答应。“得,那咱还是走特权吧。就算我积德行善了。”
杨卫帆也煞有介事地点头。“这就对了,服从组织安排,才是好同志……”
等到回到京城后呢,又隔了一天,“糖心儿”很准时地给洪衍武打电话了,通知他周日来帮忙搬家。
电话里也没说别的,听语气还挺开心。倒似乎是真找着地方了。
这可让洪衍武有点意外了。他有点好奇,却没好意思问,心想住哪儿,反正当天也就知道了。到时候看看再说。
这样5月13日下午,洪衍武就和陈力泉一人蹬着一辆三轮准时到了“梅竹斜街”的大杂院,开始帮“糖心儿”搬东西。
“糖心儿”不差钱,旧物件送大杂院里邻居们不少,自己也扔了不少。
最后归置出来的东西还真没多少。都是装在纸箱子里的小物件,大家伙也就带走了电视和冰箱。两车正好搁下了。而在她的指引下,洪衍武和陈力泉蹬着车就奔了长安街了。
他们要去的哪儿啊?
嗨,还不就是东单北大街的“栖凤楼胡同”嘛。“阿狗姐”给“糖心儿”留的那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儿。
这时候可又到了“太平花”的花期了。院儿里墙角边那两株“太平花”又开得花团锦簇,洁白清香。
只是和以往相比,院儿里那些藤蔓类的植物都没了,仅有东厢房的墙角落里还长了那么几株,照旧挂着艳丽妖娆带着金边的大喇叭花。
把东西往院里搬的洪衍武这下彻底服气了。他哪儿想得到啊,“糖心儿”的师父“阿狗姐”居然还给她留下了这么一份“遗产”。
而且因为最近通过修老宅这件事,洪衍武对老房子了解了不少。他很容易分辨出,这应是旁边那个“广亮大门”院落里强分出的一个跨院儿。
就凭那“广亮大门”形制和门上尚存的雀替、三幅云等饰件就知道,这座府邸当年不但是个高级官员的宅院,而且是三品以上。
这样的房子,还能差得了么?
更让人意外的是,屋子里面居然比想象中更好。北房的堂屋里的洋摆设样样精致,富贵却不俗气,给人的感觉就跟老电影里的沪海洋房里似的。
要是拍电影的话,用来表现旧社会剥削阶级腐败堕落的场景合适了,比人造的布景强一万倍。
陈力泉则对墙角的老式留声机分外感兴趣。忍不住拿起那些黑胶唱片一张张过目。
听“糖心儿”说只要把唱片放在留声机里就能放出音乐来,他很好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电影里常看,可从没见过。
“糖心儿”见他如此,就给他放了一张。
随着唱针在黑色胶片上滑动,周旋的金嗓子唱出了数十年前的动人旋律。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园风儿向着好花吹……”
一曲《月圆花好》就像有人拿鹅毛掏人的耳朵眼儿似的,一下触动了人的情怀,展示出旧时光里那繁华似梦的魅力。
陈力泉慢慢坐躺在一旁的摇椅上,很快就听入神了。
洪衍武点燃了一根香烟,倾吐出淡淡的烟雾。然后故意地对依墙而立的“糖心儿”眨了眨眼。
“糖心儿”当然明白什么意思,瞬间绯红了脸颊,轻轻摇摇头,只对洪衍武报以含情脉脉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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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透过玻璃照射进来的阳光下,她的脸和皮肤的边缘被映出白亮的荧光,把整个人的轮廓勾勒得愈加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