黥面,就是以烧红的铁器刺烫脸颊,留下挥之不去的印迹。
这是无奈,武媚的无奈,面对王皇后尚且不忍下手,何况是上官婉儿。
但是,皇帝诏书历经三公审阅,她的旨意是罢黜大将军,可是结果只是停止查办,她不会允许,不会允许自己言谎。
因为,她的心中有着无比厚重的障碍。
决不许任何人僭越!
“等等!”
武媚突然发现火红的烧铁临近上官婉儿的泪脸,仿佛她自己就要面临黥面一般,蹒跚着来到侍卫面前,刚要喝令却忍不住滴下了老泪,吩咐道:
“只可点点,多一毫,朕便将你赐死!”
上官婉儿庆幸着没有被赐死,听到陛下的话语,又一次荡出滚滚眼泪,那是感激,那是欣慰。
“滋!”
红铁在上官婉儿的脸上发出声音。
“够了!”
武媚突然吼道,其实她喊的时候烧铁尚未挨近上官婉儿,
“都出去吧!”武媚令道。
所有人出去,她赶紧扶起上官婉儿,幽幽出口:“婉儿,你莫要怪母亲!”
“哇!”
上官婉儿紧紧抱住武媚痛哭失声,她的命都是当今陛下的,怎么会怕丝丝点点的黥刑。
无法减弱皇帝的声威,可是换来的便是伤害!
武媚突然笑着对上官婉儿说道:
“你知不知道,从此以后,凡是出自你手的圣诏,全都是真的,全都是母亲的本意,即使出现什么变故,这座皇宫也会由你掌控!”
她终于道出原委!
杀人只是一刻。
但是,黥面却是永远的印迹,她要让所有人瞧着,记着,哪怕是女儿也要为擅动皇诏而受罚,以后紫宸殿发出的圣诏自然没有半点虚假;万一她出现不测,哪怕是上官婉儿以已念而发诏,也不会有人猜疑。
那是无边无际的信任。
“啊?”上官婉儿吓坏,突然明白了什么,“呜呜……”
又哭。
哭得异常厉害。
她终于明白,圣帝是在筹谋,筹谋着万一自己因为年事已高突然出现不测,接下来则由上官婉儿独自完成遗诏。
紫宸殿,依然是无奈。
金夕矗立在神都皇宫之外,沐浴着晚夜的秋风,如有不测准备冲入,可是他发现,这里与长安皇宫一模一样,仍旧无法踏入。
凡界皇宫不准龙者入内!
许久,一个人跄踉着跑出来,似乎知道金夕在等待。
上官婉儿!
她远远看着金夕,不敢太过靠近,因为脸上仍然存有血迹。
金夕知道灾难已经过去,无论有谁在暗施恶手,引发变故终究是出于自身,其中受伤最深的就是上官婉儿。
他抬起手,示意上官婉儿过来。
因为,他进不去。
上官婉儿失去控制,奔扑到近前,低着头扎入金夕怀中再度抽泣起来。
金夕无法释放自己的情感,不知道怎样辨析眼前绝美才女的位置,抬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又把她轻轻揽住,嘴中安慰着:
“这就是皇朝,永远也逃脱不了的家。”
上官婉儿哭着,点着头。
“你后悔吗?”金夕问。
上官婉儿在他的胸前摇头。
“不要怪罪陛下……”
上官婉儿又点头。
“对了,若说女中豪杰,当属上官婉儿,你是第一个敢改变皇诏的人,史无前例!”
上官婉儿破涕为笑,甚至抬手打在金夕的胸膛上。
皇宫远处,立着太子李显,他瞧着这一幕,微微叹口气,没有上前打扰。
金夕身后的暗处,立着文真,也是轻叹一口,没敢上前。
一行人用信任和感恩结束了此次风波。
风波的起因的确是武三思,眨眼间将薛怀义的师父、李多祚与太子推入水深火热之中,无论谁败北,都是为他铲除心头之患。
而且,绝不会有人赶来质问,因为金夕的确袭击了太子李显。
善大无边。
没有人去彻底澄清,彼此之间便相视以安!
因为有着金夕的存在和领悟,武媚终于宣来薛怀义,第一次将大云经呈示给外人,沉肃吩咐道:
“这是大云经,万尚佛法,相当于朕的命脉,依你的禅为,自然能够领悟道其中大无边的善念,不过,其中有一人称呼文佳灯佛,而且有些事情竟与当世相同,你便谨而修之,去除灯佛之名,摒弃与当世相合之事,重撰大云经,将其中的佛念传布于天下吧。”
“是,陛下!”
大云经终于面世,去掉了文佳之名,删除了三子之丧的劫数,只言女灯佛净光从善而称帝的始末。
神经现世,更加稳固了武媚的地位。
因为其中有着女皇,有人开始传言,当今陛下便是净光的转世。
唯有金夕知道,武媚是静光转世,与灯佛净光毫无关系。
为避开上官婉儿,金夕与文真离开神都洛阳,前往长安停留在静怀寺。
又去半载。
神都洛阳不断传来好消息,薛怀义与上官婉儿越来越得到武媚的重用,崔神庆虽已年老,但是威风不减当年,可谓是皇帝身前的三英。
而武媚,凡事皆问三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