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短,虽还未到卯时,这天已颇有些亮了。
但这时候那一片连绵不绝的蒙古包群却是一片的沉寂,就连夜间巡哨的人手此刻都已不见了踪影。经过一夜的辛苦,在看到天亮,且没有发生任何不妥后,那些人也早钻回到自己的帐篷中歇息去了。
这段时日里因为明军在草原上的破坏与杀戮,给草原各部可着实带来了难以估算的伤亡与损失。不说那些被他们残忍杀光的小部族,就是眼下这些投靠到盖乞部周围,托庇于这个草原最强大的部落的人,如今也是处境艰难,他们充作财产的牛羊马匹正在以一个十分可怕的速度不断减少。
何为游牧?因为草原上的水草并不是处处丰盛,年年丰盛,其中的各部为了生存只能四处游走,寻找到适合自己部落生活的地点。往往他们会在某一区域里待上两三年,待到那一片的草力枯竭,才会迁徙前往下一个地点。
这一切都是遵循着自然规律,也是来自老祖宗留下的生存智慧。而这一回,因为来自明军的杀戮与压力,让许多小部落再不敢独自逗留在草原之上,他们不得不离开原来的家园,出现在本该属于盖乞部的草场之上。
如此一来,这一片的草原消耗得可就比以前要快上许多了。这才不过两三个月,周围的草原已变得光秃秃的一片,根本难以再放牧牛羊。而在这种情况下,各部蒙人之间自然难免发生嫌隙,甚至还因此出过几桩人命,尤其是盖乞部的人,更是把这些投靠过来的家伙视作眼中钉,恨不能将他们全部赶走。
但因为族长木图发了话,他们只能暂且忍耐。但资源的极度匮乏,还是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了诸多不便。比如现在,本来一些勤劳的牧民应该起来驱赶着自己的牲畜去吃草了,可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还缩在自己的帐篷里,反正周围已没有什么像样的草场可以放牧,那还不如省省歇息呢。
所以此时的盖乞部驻地看起来要比夜晚更加的宁静,当这一切落到了数里外一处山包上的杨震眼中时,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嗜血的光芒:“是时候发起攻击了!”
两日之前,他们就已在那几名俘虏的指点下赶到了离盖乞部不过三十里的一处隐蔽点藏了起来。每到夜间,杨震就会带上几人悄悄靠过去,仔细观察那里的防御情况。
虽然之前明军在草原上纵横往来,几乎都没有任何的败绩,但现在,当他们要对这么一处聚集了大量蒙人,且是草原最强大部落发起攻击时,却还是不得不慎重对待。
而在看过此地的防御后,杨震更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这里的蒙人总是很小心,就是夜间也会有两三百人持着火把在驻地四处游走巡视。倘若他们真像对付一般部落般趁夜袭击,只怕还没靠过去呢,就已经被他们觉察,并示警整个部族了。
以明军如今的精气神和战力,或许能凭着一口锐气冲杀起来,但在对方有所防范的情况下与数倍于己的军队交锋依然没有太大的胜算。所以在看到这一切后,杨震不觉有些怀疑自己的原定计划了。
好在他不是个容易气馁的人,晚上时没有机会,那就继续等,看看天亮前后有没有能够被抓住的机会。而这一下,还真让他发现了漏洞,每日的卯时前后,都是这部族里最松懈的时刻,只要抓住这个机会猝然发起袭击,势必能起到攻敌无备的效果。
今日,在杨震的身后,三千骑兵全牵着马儿等候着——其中有两路人马凑巧也来到了这附近,正好被散出去警戒的锦衣卫的人所碰到,便被杨震趁机给吸纳进了自己的队伍之中——他们一个个蓄势待发,一只手紧紧地牵着缰绳,只等杨震的一声令下。
为了能悄然靠近盖乞部的驻地,他们可是连夜徒步牵马走了二十里地才赶到这儿的。但所有人的脸上都看不出半点疲惫之色,反倒个个面现跃跃欲试的激动之色,只等着大开杀戒了。
倘若是放在以前,谁都无法相信明军在面对远超过自己数量的蒙人时会有如此强大的自信和求战欲。但在经历过半年多的杀戮后,这些明军早已不再对蒙人抱有任何的惧怕之心,有的只是杀敌立功的迫切感。
在确信前方蒙人营地内的平静和松懈后,杨震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深深地吸了口气,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往前一指:“全军听令,即刻突击!所有人都冲上去,到了弓弩的射程,便以火箭射他们的帐篷,务必要在我们杀进他们驻地前,搅乱这整片区域!”他的声音由丹田之气而发,钻进了每一名军士的耳朵之中。
所有人都屏息点头,却不像以前军中那般高声答应。这是早在操练这支用来偷袭突袭的队伍时就养成的习惯,这可以最大限度地不叫敌人知道自身的存在。
“鹰扬,你率三百人随我一起直冲他们的中军大帐,这一次一定要一举端掉他们的指挥中心!”杨震在回头跟蔡鹰扬作出部署后,便已把刀狠狠地虚劈了下去:“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