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钧煜霜冷的面容缓了几分,一贯清冷,矜贵疏淡宛若天边寒雪的俊颜难得绽开笑颜:“好巧。”
他本就生得丰神俊朗,有霞姿月韵之风,这眉宇间轻轻缓缓的轻笑,更衬得他俊美无俦,也让金尊玉贵的他似从天边走下,宛若天神下凡尘,一时间灼灼其华。
孙霞薇雪颊的酡红更胜了几分,她抬眸睇了一眼萧钧煜,又垂下眸子,小脸晕满绯晕,眼眸含水。
她羞羞怯怯的模样,印入萧钧煜眼中,让萧钧煜心中犯上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他的救命恩人,救他时给他治伤,心疼他会温柔软语安慰他,也会气恼嗔他不小心。
他若说错了话,她更是会气恼,性子明媚张扬,与眼前羞涩的孙霞薇甚是不同,倒有些像……沈筠曦。
萧钧煜忙敛眉杂思,眉间一蹙,唇角抿住,看着孙霞薇的目光带着愧疚。
福明调查,那日隆福寺仅孙霞薇一名女眷着藕粉衣衫,那间厢房是孙霞薇名下,他不该擅自悱恻。
萧钧煜再朝孙霞薇微微颔首,见她不语,抬步离开。
“殿下!”孙霞薇见萧钧煜离去,忙急急唤了一声,唤住了萧钧煜。
她从丫鬟手中接过红木八角牡丹纹食盒,小碎步行至萧钧煜跟前,双手托着食盒,一对盈盈水眸害羞带怯:
“殿下,我亲手做了些青团,想请殿下品鉴。”
“青团”二字落在萧钧煜耳中,他眉心飞快一蹙,却看着孙霞薇的一对满含希冀的盈盈水眸,接过了食盒:
“多谢孙姑娘,时过膳点,孙姑娘快去用膳吧。”
孙霞薇浅浅勾起唇角,面上清清柔柔,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般再次福礼:“谢殿下提醒。”
萧钧煜朝孙霞薇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松青色的袍角在半空中滑过一道弧度,孙霞薇心头有只兔子乱跳,她抬手又收回,温凉细腻的缎面从她指缝滑走。
她垂眸,眉睫轻颤,掩去眸光中的势在必得。
等走得有些远了,福明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八角食盒,小声嘟囔道:“殿下,您不是不爱吃青团?”
这么多年,外面送吃食能送进东宫的,只有沈家姑娘沈筠曦一人,太子殿下不爱吃青团,却罕见得用了沈姑娘亲手烹制的青团。
如今竟然又多了一人,福明心中震惊。
可想着孙霞薇是殿下的救命恩人,福明心中又觉得没什么:殿下克己复礼,性子虽冷,却最是知恩图报。
……
膳后,沈筠曦与二皇子萧和泽等人相携一道朝前院走去。
前院大雄宝殿供着诸佛,沈筠曦与萧和泽所求不同,与他相约在院外的许愿树下见。
隆福寺香火鼎盛,最负盛名的便是前院的许愿树。
那是一棵苍天的大榕树,约莫三百余年,六个壮汉合抱之粗,遮天蔽日的枝干树叶,郁郁葱葱,枝丫上挂着密密的宝牒,红绸黑字,写着千万香客最虔诚的祈愿。
云巧南晴各有所求,沈筠曦一人出了大雄宝殿,她仰目看着许愿树上铺天盖地的红绸,突然有些头痛欲裂。
前世,那日也是这般,偌大的东宫处处挂着红绸,红彤彤的囍字贴满支摘窗,她身下是黏腻的红,她追着仆府跳入水中,冰寒的水里也漫开殷红。
沈筠曦搂在自己的肩膀,不住得颤抖。
“施主,你怎么了?”守着宝牒的小沙弥看着沈筠曦蹲在地上,面色苍白,冷汗琳琳,忙起身去扶。
闭上眼,不看那些红,沈筠曦好了些,缓了一阵,她睁开双目冲小沙弥道谢,远着许愿树站了几分。
她一袭玉色长裙,外搭海棠红外衫,明明该是明媚粲然,却依着一个小榕树,半闭着眸子,孤身一身,一身萧索。
小沙弥,想了想,上前给沈筠曦递了一份红绸宝牒和毛笔:“姑娘,许个愿吧,我寺的许愿树很灵。”
沈筠曦怔怔看着手里大红的红绸,仰头又看了眼百年许愿树上峥嵘繁茂的许愿宝牒,又是铺天盖地刺目的红,沈筠曦猛得扭开了双目。
小沙弥已转身离去。
沈筠曦捏着宝牒愣了良久,良久。
沈筠曦将宝牒按在榕树上,抿唇,纤浓卷翘的眉睫扑颤两下,她手臂微悬,手腕轻动。
左右看了看,沈筠曦低头捡了一颗小石子,缀在红绸宝牒后,她走到许愿树下,抬眸看了一眼遮天蔽日枝丫。
屏住呼吸,踮起脚尖轻轻跃起,手腕用力,将手中的红绸宝牒自下而上掷去。
“啪嗒!”宝牒缀着石子,在高空中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与枝丫擦肩而过,重重落在地上。
沈筠曦莲步轻移,提着裙摆去拾宝牒。
一道阴影投下,松青色月白云纹的袍子拖地,眼前突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匀称修长的手,先她一步捡起了宝牒。
“我——”沈筠曦刚想说是她的,可抬眸看见这只手的主人。
沈筠曦眸子一冷,冷声道:“还我!”
她抬手去抓红绸,没抓住。
萧钧煜目光淡淡一瞥将宝牒上的祈愿看得一干二净:一愿父兄安康喜乐;二愿觅得佳婿。
沈筠曦气急,身子前倾,猛得去夺萧钧煜手中的红绸宝牒,她拽住了红绸,却一个不稳身子向前栽去。
沈筠曦手里紧紧握住宝牒,看着愈来愈近的青石,她心脏怦怦跳,害怕得闭上眼睛不敢看。
腰上一紧,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
沈筠曦眉睫如蝶翼扑颤,一对秋水明瞳漾着一汪盈盈秋水,迎面对上萧钧煜丰神俊朗的玉颜。
沈筠曦一把推开萧钧煜,从他怀里扭开,水汪汪的眸子怒瞪萧钧煜:“登徒子。”
萧钧煜狭长的凤眸眯起,看着沈筠曦,声色清淡:“是孤救了沈姑娘。”
沈筠曦突然一声冷笑。
她被萧钧煜不要脸气到了,攥着红绸的玉手青筋暴起,心口微微起伏,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太子殿下若不擅自抢我的宝牒,我也不会摔倒。”
萧钧煜想说自己没有抢,看着沈筠曦气鼓鼓的小脸,抿唇,没有解释。
清者自清。
他目光扫了一眼沈筠曦手中的红绸,又看了一眼她因生气小脸绯红而愈发靡丽的小脸,抿唇,沉默一瞬,菱唇微启:
“沈姑娘若想嫁得良缘,该规矩些,收收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