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世轩缓慢地点了两下头。</p>
“话说，奶奶真的是，把你女儿给——”林文才始终揪心这个，真正的大侄女是死是活。</p>
“妈说她丢田里去了。我跑到田里找不到。不知道是不是被野狗叼走了。”温世轩眨巴着眼睛，把眼里的水光都含在眼眶里，不能让蔓蔓看见，道，“我是真把蔓蔓当亲生女儿。因为，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是和我女儿一样被人丢在田里面的。”</p>
手掌心在老大哥肩膀上拍打，用力地拍，林文才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同是都哽在喉咙里头了。</p>
蔓蔓见着小姑丈拉父亲去说悄悄话，一缕疑虑浮现在心头。</p>
这时医生过来找病人家人有话要说。</p>
蔓蔓陪老公一块去了医生办公室。</p>
老人家的主治医生对他们说：“可能要长期住院了，病人什么时候能醒来，要看她自己的意志力。”</p>
长期住院。</p>
蔓蔓与老公对着眼神：如果温奶奶长期住院，谁照顾是个大问题。</p>
见是到这样的情况了，蒋衍站起来，走到一边，拨了姚爷的电话。</p>
“蒋中校。”似乎知道他迟早会有电话过来，姚子业的声音像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p>
“我想，你们的意思应该是和我一样的，是不是想让老人家转院到北京？”</p>
“是。”接到君爷的手势，姚爷直言，“让她到北京来，我们这边有人看着。蔓蔓不用受累。我们和医院的医生都说好了，温家人那边，你说个话让他们放人我想不难。”</p>
这点正合蒋衍的心水。他什么事都好商量，只要是有利媳妇的事。</p>
挂了电话，在媳妇进一步问医生情况时，蒋衍插了进来对那医生说：“一切按照你们建议的去办。”</p>
医生似是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合上病历夹点点头：这样，我们接下来会安排病人上机转院的事。</p>
和老公走出办公室，蔓蔓提起了眼镜：“是不是他们做的？”</p>
媳妇眼睛底下的质问闪着寒光，蒋衍先举手投降：“我想他们是为你好。老人家在这里，没人看。到了北京，别说他们，我也好安排人。再有你妈和你婶，不是整天借口在北京要溜吗？”</p>
蔓蔓思来想去，也是这么回事，没有说话。</p>
回头和父亲说了，温世轩本是不同意，嫌北京的医院费用贵，怕不好报销医疗保险。</p>
然林文才在中间说通，说是去北京好，有更好的专家老人家会更快病好。而且温世荣听到蒋大少愿意支付去北京的费用，立马答应好。</p>
温世轩勉强答应下来。愁的，倒是老人家两个儿媳妇了。今晚上，注定借口要逃的张秋燕和许玉娥，都得睡不着觉。</p>
蒋衍同志，则琢磨着，怎么到北京压榨这群温家人掏出私房钱给老人家治病。</p>
在要把病人转院之前，蔓蔓带老公回了温家老宅，看温奶奶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着去北京。</p>
温家老宅温家人早翻过了，知道里面没有藏钱，就同意了蔓蔓和蒋大少自己去。</p>
坐公交车，直达到村口。</p>
手背搭起在英俊的眉毛上，蒋衍深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说：“你奶奶住这里，其实挺不错的。”</p>
“老宅是不错。可我爷爷死的早，我奶奶一个人生活。我们都觉得她奇怪，怎么不会觉得一个人寂寞。”从二叔手里拿到钥匙，打开锁，刚要两只手去推门。</p>
隔壁的大婶走出来，见到他们两人，是把蔓蔓认出来了，道：“是蔓蔓吧？”</p>
“大婶。”蔓蔓对这邻居家的大婶印象挺好，虽然很少到村里来，与这大婶交谈不多，但印象里，这大婶挺有礼貌挺客气的。</p>
邻居大婶，是因为想到那天两个爷忽然来问温世轩大女儿的事，自己都犯起了疑问。从没有如此认真过，仔细地上下打量蔓蔓，道：“你——”</p>
“大婶，你怎么了？”蔓蔓吃惊，捂住自己的脸，“我大变样了吗？”</p>
邻居大婶想了老半天，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说。举起手，招下蔓蔓。</p>
媳妇走过去时，蒋大少想跟过去。</p>
“他是谁？”没见过的大婶问。</p>
“我老公。”</p>
“你结婚了！”大婶惊诧。</p>
“是。”蔓蔓微笑里含着抹刚做媳妇的羞涩。</p>
拉住蔓蔓的手，直拉进屋里面，大婶让蒋衍同志在外面等，说起女人间的悄悄话，道：“哎，你结婚，我都不知道。你等等——”说着，翻起柜子，翻出了一些小孩子的衣服，打了个包：“你听我说，我想你们现在结婚应该是很快要孩子了，小孩子刚出生，是不能穿新衣服的，要穿旧衣服，才不会过敏。刚好我那女儿生完孩子后，一些孩子的衣服都堆在这里。你都拿过去吧，算是我送你新婚的礼物。”</p>
听是旧衣服，蔓蔓不好推却。</p>
说到孩子的问题，大婶把衣服包打好，递到蔓蔓手里，这会儿仔细凑近看蔓蔓的脸，怔：“我记得你有个妹妹叫媛媛。”</p>
“是。”蔓蔓答，好奇怎么大婶提起她妹妹了。</p>
“奇怪，你平常戴眼镜我都看不清楚，你好像和你妹妹长得不像，你妹妹像你妈，可你和你爸也不像。”</p>
大婶这话，是在想到两个爷的问话，有点类似自言自语的咕哝。</p>
蔓蔓因为站得近，全听进去了。</p>
一颗心，嘭、嘭、嘭，愈来愈响，响到了耳膜。</p>
“大婶，你刚刚说什么了？”</p>
“我说什么了吗？”回神的大婶，忙矢口否认，并把她推出了屋子。</p>
真是生怕坏了人家的好事。</p>
看见媳妇从屋里走出来，小脸沉默不语，没有之前高兴的模样，蒋衍问：“她和你说了什么吗？”</p>
“没有。”摇摇头。</p>
步子往前迈，是急着走进温宅。</p>
那晚上，大伙儿急着送老人家进医院，老人家在屋里的东西都没有收拾好，随处搁着。</p>
进了屋门，先是打开老人家的衣柜，翻找些衣服给老人带过去。</p>
老人值钱的物品应该是不会有的，有，也早被其他温家人带走了。</p>
拿了个袋子塞衣服时，看见老公居然不帮忙，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老槐树，像是要爬树。</p>
蔓蔓恼，喊：“你是想当猴子是不是？”</p>
蒋衍同志悻悻地搔后脑勺，刚要离开，突然发现树下摆放的几块石头有些异样，眼睛一眯。</p>
塞完东西的蔓蔓，拎着袋子出来时，就发现老公拿了院子里一支锄头，扒起了树下的泥土。</p>
“你做什么！”蔓蔓怒。</p>
老公偶尔的性子，十足小孩子。</p>
走到老公面前，正要大发雷霆。</p>
老公忽然对她竖起指头：嘘。</p>
紧接把她拉下来，两人背着门，是在大树后面的几块石头压的地方掘了个坑，看见了土里埋的是一个木匣子。</p>
温奶奶真的在这里藏了宝物？</p>
蔓蔓惊。</p>
老公是迫不及待，掘出木匣子，刚要打开。</p>
蔓蔓心想若真是宝物，是温家的遗产，不能这样做，会被温家人说自己和老公私吞钱财的，她和老公又不贪财，于是按住老公的手。</p>
“蔓蔓，我觉得不是宝物。”蒋衍同志坚持已见，手指头一用力，没带锁的匣子开盖了。</p>
见老公都先斩后奏了，蔓蔓只好和老公一块凑着脑袋，看里面温奶奶是装着什么。</p>
其实匣子很小，里面是用一块红布包了东西。等他们把红布揭开，一看，几乎傻眼：这包的什么啊？</p>
十块钱的人民币，一共一百张，一千块钱。</p>
有必要把一千块钱埋到土里搞得这么神秘吗？</p>
蔓蔓记得，每个月，老人家光是从村里拿补助，都有三四百，加上父亲和二叔给的生活费，加起来足有两千。</p>
“不对。”老公看出了苗头，英眉挤到了额头中间，像一座小山峰。</p>
“怎么不对？”</p>
“这是第三套人民币。现在在市面上炒作的价值，肯定不止一千。”</p>
温奶奶居然懂得把钱存起来，做古董保值？</p>
蔓蔓与老公面面相觑。</p>
扶扶眼镜，蔓蔓催促老公：“赶紧埋了它。不然，到时候一家人争着这么一点钱，都得头破血流。”</p>
蒋衍同志耐不住媳妇说，将钱重新包起来埋起来，然等媳妇一走神，马上偷偷抓了一张塞进自己口袋里。</p>
温奶奶那种死脑筋，会在那时候，就懂得把人民币作古董保值。别人或许信，他蒋大少绝不信。</p>
这笔钱，肯定有什么蹊跷。</p>
两人把东西埋好了，走出故宅。蔓蔓一身背汗，未想老人家真是埋了宝物。</p>
由医院去安排老人转机，避开温家人，因为温世轩要晚点走，蔓蔓和老公先自己搭乘飞机回北京。</p>
这几天，一直忙着兜兜转转，有些累。蔓蔓坐到飞机上，头挨在老公肩膀，不禁打起了盹儿。</p>
手指头，是慢慢拂过媳妇额眉上的刘海，摘下媳妇鼻梁上那双大眼镜，眸子，怎么琢磨，都觉得这张脸愈看愈漂亮。</p>
有些女人，是如牡丹，一目惊艳。有些女人，是如一杯酒，愈久，韵味愈浓。牡丹过了花期会凋零。而酒，芳醇因年代的久远，令人爱得无法自拔。</p>
她媳妇是一杯永不会褪色的酒。</p>
轻轻一个吻，烙在媳妇的小鼻尖上。</p>
蔓蔓趁在飞机上，做了个梦，一个像是在飞的梦，在梦里面，她似乎从温家故宅的那个村，越过了山头，俯瞰到另一个村。</p>
那个村，比起温家老宅的村，要大一些，然在那个年代一样穷。</p>
蔓蔓在梦里愣：怎么回想到那个年代了？</p>
接着，她好像听见一个小孩的哭声，喊着：囡囡，囡囡——</p>
模糊的眼想睁开，想看清楚是谁，忽然是，两张脸重叠在一块，小男孩的脸与那张始终冷若冰霜的俊颜合在了一块。</p>
额头，是一片冷汗。</p>
“蔓蔓？”担心她是做噩梦了，老公推着她。</p>
呼吸有点促，她睁开眼睛，明显是惊疑未定。</p>
这种梦好像不止一次了，自从知道他妹妹叫做囡囡以后。</p>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关心他妹妹的事，甚至是连做梦都总是梦到。</p>
想到邻居大婶看着她说的话：她长得不像父母？</p>
忽然有种冲动，想拿把镜子拿出全家福，左右对照着看。</p>
“蔓蔓。”拿纸巾给她擦着脸上的汗，英眉微紧，眸里满是忧心，“不舒服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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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吐。”蔓蔓道。</p>
“吃错东西了？”忙扶她起来，到机上的卫生间。</p>
结果，只是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p>
然，呕了一阵，又觉得好一些了。</p>
“下机后，我带你去医院看看。你的胃病老犯。”老公以很严肃的口气与她说。</p>
蔓蔓摆手：“不是胃病，若是胃病，我是胃疼了。是晕机。”</p>
到真正下机的时候，精神果然好了。蒋大少无语。</p>
不过，医院需要去的，要去安排老人家转院的地方。</p>
驱车来到两个爷介绍的医院。</p>
走到搭电梯的地方，迎面遇到两个人。</p>
“蔓蔓。”李振伟精神为之一振，叫。</p>
蒋衍同志立即将媳妇藏到自己身后，以免这渣男的眼神污染了媳妇半点。</p>
看蒋大少面对情敌气势汹汹，听李振伟喊蔓蔓的名，温明珠低下了头，让头顶戴的帽子盖住脸上的神情。</p>
电梯打开，温明珠走进了电梯。</p>
蒋衍同志见到李振伟没有动，嚷开了：“你不陪她去吗？”</p>
李振伟两只眼，悄悄垫起脚尖，意图越过高大的蒋衍同志的肩膀，望向蔓蔓，说：“蔓蔓，你听我说，我即使和她结婚，都会和她离婚的。”</p>
蔓蔓傻眼：他和温明珠怎样都好，关她啥事啊！</p>
蒋衍同志恨不得，一脚将李振伟踢进地狱里头。可惜李振伟溜得快，进了电梯里。</p>
看着电梯往上升，一手搂住媳妇，说什么都不放手。</p>
“阿衍，我和他没有见过面的。”虽然知道老公肯定信得过，然蔓蔓小媳妇不忘强调，防止老公醋意大发。</p>
“我知道。”点住媳妇的鼻尖，英眉高傲地挺起，“他能比得上我吗？这世上没有男人能比得上我。”</p>
知道老公的意思是，在她这个媳妇心里，老公是任何男人都比不上的。</p>
蔓蔓囧的是：当着当庭广众说这话，老公不怕尴尬。</p>
蔓蔓很传统，情情爱爱的话，只能在房间里说。大秀恩爱的事，她觉尴尬。</p>
“你说，他们来医院做什么呢？”蒋衍同志思摸起怎么收拾情敌时，当然要知道情敌眼下的情况。</p>
蔓蔓哪知道，摆着头：“来看望老人吗？或是温明珠病了？”</p>
李振伟不像病，只能是温明珠病。</p>
蒋衍同志望着电梯旁边挂的楼层指示牌：有妇产科一栏。</p>
眸光一闪。</p>
温明珠走进了产检室。李振伟是不会陪她进来的，应说，若不是江云的命令，他连陪她来医院都不肯。</p>
本来，李家那样的人家，说什么都是要让她落胎的。</p>
但是，邓晓羽亲自与江云交涉，说到：如果我女儿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呢？</p>
现在国家政策，对于公务员的生育，要求特别严格，只准一胎。生男是男，生女是女。</p>
江云与老公李权商量之后，决定，让温明珠的胎，先活到能做B超看到是男是女，再做是否落胎的决定。</p>
这是个机会，一个最后攀住李家的机会，温世同和邓晓羽肯定不会放过。是女，都得转变成男。</p>
李家指定医院，温世同通过老同学在医学界的关系，买通了人脉，现在，负责给温明珠做产检的这位方医生，是温世同私底下塞过钱的人了。</p>
“方医生。我现在这个胎怎么样了？”做完检查，看到方医生的神情有些肃穆，温明珠紧张地问。</p>
“老实说，不大好。你需要做一些其它检查。”</p>
“什么意思？”</p>
“具体要做完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知道，你这个孩子会不会有疾病。”（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