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早已西斜,天色又暗沉下来。皇宫之中,纵横交错的城墙,巍峨有致楼宇,或密集,或疏落……或如朋党成群结阵;或像奇人异士,独树一帜。但万变难离其宗,总归逃不出一个严整。
板板正正的天阵里,放慢了脚步,时有宫人会与你参身而过。大家也都目不斜视,只蠕蠕前行。皇宫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守真想着,比如横向的甬道很暖和,但只要跨过转角,那犀利的狂风猛烈的兜头击来,仿佛集齐了宫城的所有力量,只想把人当做风筝吹飞!
也顾不上许多,她慌忙的护紧手中的花瓶。哪怕她深知此行凶多吉少,也不能无缘无故的临阵退缩。
到达贞观殿时,外面的内监说是太后娘娘正在与王公大臣们在议事,让她自个儿在角门底下等着。那内监临走还满含鄙夷地白了守真一眼。必是觉得她大冷的天,抱着一瓶枯杆子进宫,定是要自寻晦气了。
天寒地冻的,站在北风里头等,守真觉得,用不了一瞬,她只怕就要被冻成冰坨子了。反正杜六叶只是说,让她把东西交给席风就行了。她只得又调头,涎着脸皮往那内监的怀里塞了几块碎银子。起初那内监还不肯收,后来见她越掏越多,两人这样拉拉扯扯的,见外人看了,反而不像话。只得无奈的接下了,他思忖着,不管怎么样,他也只是跟席风姑姑说一声。反正,往日席风姑姑也和叶芽湾的人走得很近。万一有什么事,也轮不到他耽罪。他不情不愿,哼哼唧唧的地摆手,才往内院去了。
守真一时高兴起来,不管怎么说,看来这件事,应该有些眉目了。她开怀地吸了吸鼻子,又跺了跺冻僵的脚,排理着,一会儿见了席风到底应该怎么说?
谁知道这一等,不知不觉两个时辰都过去了,天色也黑透了。守真都要怀疑那狗娘养的奴才,是不是耍她,干脆把她忘了?没有跟席风说?这可怎么办?今天有可能是见不到太后娘娘了,这事要是办砸了,回去她怎么跟执事交代?
虽说她离开叶芽湾时,也千不干,万不愿的,但好歹走到了这份上,再功亏一篑,那完全是另一种沮丧!几重的忐忑,几层的惧怕,又有几车子的失望……不用杜六叶来处罚她,守真自己都觉得没脸。
要说从小到大,呆在杜六叶的身边,她也办了不少的差事。可从来没有哪一件差事,让她这样犹豫不决,揪心绞肝,浑身难受。
正当她情绪已经陷在谷底,身子快要冻得失去知觉的时候,远远的只见一溜宫灯,穿廊越石,朝着她这边蜿蜒而来,守真不觉,心神大震!
果然,为首的正是席风,她穿着黑色的狐皮大氅,带着一行掌灯的小宫女,绮丽而来。守真觉得,此时此刻的席风,实在比年画上的仙女还要好看!她拖着麻木的步子,赶着上前行礼,席风脸色疲惫,虚扶了她一把,因问道:“这大冷的天,怎的进宫了?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守真看着她关切又孤妄的眸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呐呐的低头,看了看怀中的花瓶……
这让她怎么说呢?进宫看太后娘娘,无论怎么说,都应该带些绝世珍宝!哪怕不是如此,再不济也应该带些好吃好喝的吧?也算尽份孝心,唯独她,冰切霜重的,她巴巴的抱了瓶枯枝杂叶过来?太后娘娘要是知道了,不会一刀了结了她吧?
席风见她低着头,双脚不自然的磨蹭着,只是不肯开口,再瞥一眼她怀中的花瓶,顿时明白过来。叶芽湾又派人进宫送礼来了。
只是,她有些不懂,因指着那些鲜叶子问道:“这是做什么的?可是药材?”